考场之外,数百名来自各地的考生排起长长的队伍,依次接受检查。
皇帝没有实权,这场考试,自然是由李氏一族操纵着,考场上的规矩,也都是他们新制订的。
李太后的娘家在洛州,来自洛州的考生就得到特殊照顾,能优先进入考场,不用排队,甚至不用接受检查。
其他考生即便对此有所怨言,也只好在心里骂骂,嘴上半个字都没敢讲。
守在考场门口的主检官员对考生挨个搜查,避免他们将不该携带的物件带进考场。
“此乃何物?”主检官员从一名考生的衣襟处扯出张纸条,打开观察,上面却是弯弯扭扭的字体,这些字写得非常潦草,主检官员也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考生站着没有回答,主检官员又大声喝问:“纸上所写,究竟是何内容?”
那考生结结巴巴地回答:“大人……这……这是求……求菩萨保佑的,算命……”
“一派胡言!”主检官员厉声打断考生的话,将纸条甩在他脸上:“你以为本官好糊弄吗,此物分明是你作弊所用。”
那考生心惊胆战,什么也不敢讲,后面排队的考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有几名考生见查得严,遂悄悄将作弊用的小抄扔掉。
钱世杰心想:“反正我没带任何作弊的玩意,随他们搜去。”
考场外的动静引出一个大官——礼部尚书李金元,他就是负责这次考试的主考官。
李金元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门外,扫视众人,故作严肃道:“是哪个家伙作弊被抓着了,赶紧给本官站出来。”
那位被抓现行的考生知道躲不过,只好耷拉着脑袋,颤颤巍巍地站到李金元面前,等待挨训。
李金元哼了一声:“原来是你呀,臭小子,当考场是闹着玩的地方么,跟我走。”
那考生惊慌至极,他不知自己要受到多么严厉的惩罚,硬着头皮跟上李金元。
“他怕是要倒大霉喽。”
“嗨,那只能怪他自己不走运,夹带小抄,第一个被抓,今后应该再无赴考的机会了吧。”
排在后面的考生窃窃私语。
李金元走时,居然颇有意味地瞪了那位主检官员一眼,那主检官员的心突突乱跳,不知是啥情况。
原来,担任礼部尚书的李金元还有另外一个了不得的身份,他是李太后和李文彦的父亲,资历很深,别的尚书没法跟他平起平坐。
李金元的年龄并不大,李皇后成为李太后时,还未满三十岁,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李金元比李太后大十几岁,没到花甲之年,还真不算老。
再说那考生随李金元走进屋中,便听到句出乎他意料的话:“你……想不想做官?”
李金元的问题问得古怪,那考生愣了片刻,怯懦道:“大人,我……我……”
“呵呵,别紧张,就你那点事,只要处理妥当,很容易摆平。”李金元神秘兮兮地引导那考生:“怎么样,身上有银子吗?”
“银……银子?”那考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有,有,银子当然有。”
李金元道:“有银子,这件事就好办,看你也是个聪明人,科举考试,便无须参加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不考试,我也能做官?”那考生试探着问。
李金元笑得深沉:“没错,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非是一个官位,又何必费尽心机在考场上做小动作,花钱买可省力多啦。”
他把卖官鬻爵这样的勾当说得十分坦然,只要给钱,不考试也可以直接做官,这比作弊得来的官位更加荒诞。
其余考生通过检查之后,依次进入考场,各自在指定的位置上坐好,准备开考。
这年的考试共分为三场。
第一场考经义和策论。经义就是在儒家的经典中挑选几段文字,让考生解释其意,而策论则是让考生点评朝廷推行的政策,并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众考生奋笔疾书,将十年寒窗所得的成果留在了一张张的白纸之上。
第二场考的出乎众人意料,居然是算术。
钱世杰心中暗喜,这正是他的强项,看来,天上还真有掉馅饼的时候,多年的算术没有白学,竟还能在科举考试中进行发挥。
他按捺住内心强烈的快感,动笔写了起来。
第一场经义和策论,钱世杰没有把握胜过所有人,但算术,那些只读圣贤书的考生,怕是无法作答了。
钱世杰手上动作几乎不停,一口气连写数行,好像这些题目于他毫无难度。
其他考生,就不见得这般麻利了,他们有的抓头挠腮,有的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下笔。
题目虽然生僻,却是出于实际。
考卷上面写着“江南之地,其田两千万亩,亩产米三石,一两银折米二石,其人八百万,五人一户,二十税一,问每户税银几何”。
这题目的大意是说,假设江南地区有两千万亩的稻田,每亩田可以产三石大米,一两白银折合两石大米,总人口八百万,平均五个人组成一户,每二十石大米中需上交一石,若折合成银两,应该向每户人家征收多少银子?
苦读十年书的考生望题发呆,他们搞不明白,朝廷为何要出这种刁钻古怪的题目为难他们。
其实,这道考题是李文彦设计的,他千方百计地要加征赋税,但又恐增长太多以致引发大乱,所以,需要通过考试找一个会精打细算的人来解决这个难题。
既要加税喂饱自己的钱袋子,又不能征收过多激起民变,加多少两全齐美才是关键。
第三场考试开始时,许多考生已精神不振,连下笔都懒得下了。
这场考试的题目更为古怪,诸如富丽堂皇的宫室应当如何修建之类,仿佛是在寻找能工巧匠,而非治国之才。
考完后,众考生离开考场,纷纷抱怨起来。
“今年究竟是考什么,那么多书,全白读了。”
“唉,年年考,年年乱,我呀,准备回家种地喽,如今这官场,哪怕当了官,只怕也无福消受。”
“谁说不是呢,权臣当道,这风气早就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