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南双手抱臂,呸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大爷的!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爽快,在这等着我呢!”
萧业将画像卷起,放在他手边的桌案上,转身朝着行囊走去,一面悠悠说道:“闲着也是闲着,记你一个人情!”
乔南抄起画像揣进了怀里,嘴里骂骂咧咧道:“一张嘴,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你都记我多少人情了?还了几个,你说!”
萧业从行囊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衫穿上,一边笑着答道:“那只能怪你太顺遂了些,日子逍遥,夫妻和睦,我倒是想报答,可是没机会啊!”
乔南闻言,立马用手指着他,语带威胁的说道:“欸,保持住啊!可盼着点我好,给我记账就行!”
萧业付之一笑,俄而,正色又道:“这人勾连诸多,对手不容小觑,你调查之时务必小心!还有一点儿,他带个仆人从水路来的,你可从此入手。”
“我还用你教?”乔南呛了一句,见其穿着整齐,又奇怪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不会是旅途寂寞,想要寻花问柳吧?”说着,冲萧业促狭的挤眉弄眼。
萧业亦回了个轻浮的笑容,眼眸微眯,戏谑道:“对啊,要不要一起?”
乔南白了他一眼,正要奚落,却见谷易推门走了进来。
“咦,二师父你怎么知道公子住这间?”
乔南还未答话,萧业接口说道:“你二师父属狗的!”
乔南也不落下风,“对,闻着狐狸的臭味过来的!”
谷易对两人的唇枪舌剑早已习以为常,见乔南孤身一人,又问道:“小金鸡呢?您不是要保护他吗?”
“哄睡了。”
“哄睡了?”谷易瞪大了眼睛,慎玉淳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哄睡?
乔南瞪了他一眼,“想啥呢?一包蒙汗药的事!”
谷易恍然大悟,他就说嘛,乔南怎么可能有耐心去哄睡慎玉淳。
萧业见二人寒暄够了,便向乔南下了逐客令,自己则带着谷易出了馆驿。
谷易不明所以,走在越州灯火明亮,热闹非凡的街道上,疑惑问道:“公子,我们去哪啊?”
“四下逛逛。”萧业随口答道。
他料想梁王定会见他,遂避开谈既白、狄顺等人,来在熙攘的街上给对方一个递口信的机会。
因此,他走走停停,在各处摊子铺子前驻足赏玩,并不着急。
在一家玉器行里,萧业随意逛着,却见一樽白玉兔形镇纸颇为精致玲珑。那玉兔的眼耳腿尾刻画的栩栩如生,神态安逸闲适,憨态可掬。
他思想,谢姮见了定然喜欢。
那掌柜的颇懂察言观色,见其似是喜爱,连忙请其上手把玩,并滔滔不绝的介绍着玉质和雕工。
恰在此时,从外进来一个年轻小厮,向其耳语了两句。
那掌柜边听边打量着萧业,萧业大概猜到二人嘀咕了什么,恐怕这来人就是梁王的人。
只见那掌柜不住点头,随后满脸堆笑的向萧业道:“贵客,这玉兔送您了,敝店还有什么您看得上眼的,尽管挑。”
萧业轻笑一声,佯作不解的问道:“这是哪里的话,买东西哪能不付账。”
那年轻的小厮闻言,遂向前道:“萧大人,秋先生说了,您在越州看中什么都由他包了!”
萧业微微颔首,一副恍然的样子,笑道:“既如此,就谢过秋先生了。”
谷易听了这话,便不客气的接过了那掌柜用上好檀木匣装着的白玉兔形镇纸。
萧业转身走出了玉器行,那小厮连忙跟了上来,恭敬言道:“萧大人请随小的来。”
萧业毫不迟疑,跟着其从灯火辉煌的主街穿到寂静的副街,又从副街来到了一处人影冷清的码头。
吩咐谷易在此等候后,萧业随着那小厮登上了一条小船,那小船朝着河中央的一艘船头立着麒麟踏浪瑞兽,精雕细琢、灯火通明的三层画舫驶去。
来到跟前,跃上画舫,亦有一名小厮领着他朝里进。
沿阶梯直上三楼,来到宽阔的前舱甲板,那里懒散的坐着一人,面前摆着一张食案,放着瓜果酒菜,正在自酌自饮。
萧业见了,连忙疾步上前跪拜,“臣萧业见过王爷!”
梁王悠悠的呷了一口酒,瞥了一眼跪着的萧业。
“起来吧。”
“谢王爷!”
萧业站起身来,恭敬侍立一侧。
梁王看了一眼身旁一个捧着剑匣的内侍,那内侍了然,将剑匣恭敬奉到萧业面前。
梁王没有看萧业,迎着夜风,望着前面洛南河上的夜景,目光深长。
“打开看看吧。”
萧业觑了一眼梁王的神色,道了声“诺。”
伸手打开剑匣,里面是一把银光闪闪未套剑鞘的锋利宝剑!
萧业瞬间明白了梁王的意思,连忙跪下请罪:“臣该死!但臣身为天子使者却不得不维护天子威严,行此背主之事,请王爷责罚!”
梁王轻笑一声,瞥了一眼剑匣,拧眉问道:“剑鞘呢?”
那内侍眼眸一转,连忙答道:“回王爷,定是底下人偷懒耍滑,没将锋芒收入剑鞘就放入了剑匣,差点儿伤主!”
跪拜的萧业黑眸一眯,眼中闪过一丝阴骘。但梁王的敲打,并未让他惊慌,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梁王断不会舍弃他!
他垂首而跪,没有辩言亦没有观察梁王神色,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梁王斜睨了他一眼,此时倒是乖顺。他轻轻挥了挥手,内侍了然,向船舱里喊道:“来人,将那狗奴才扔进洛南河里喂鱼!”
一阵嘈杂的声音从船舱里传来,萧业没有抬头,只听一个中气不足的尖细嗓音似乎在向那内侍求救:
“干爹救儿子一命!儿子没有耍滑,儿子是按您的吩咐——啊——”
一声惊叫,随后便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动静传来,那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业听到河面上有扑水挣扎的声音,但很快就归于平静了。
夜风呼呼的吹着,静谧的洛南河上仍是一片优美的夜景。
萧业磕头拜道:“臣,谢王爷不杀之恩!”
梁王睨了他一眼,口吻不悦的说道:“你是该谢孤,不只今日,还有啸台的那一箭,你射的未免太早了些!”
萧业状似猛然一惊,故作震惊的抬头道:
“原来是……臣该死!臣不知王爷早有计策,思想越州离京城路远,如若啸台出了变故,齐王有皇后和世家大族撑腰,很快便会掌控大局,情况将对王爷极为不利!故此自作主张插手此事,还请王爷责罚!”
梁王哼笑一声,似乎颇为不满,又道:“你那夫人飞马救驾,也是女中豪杰啊!”
萧业闻言,如被人一锤击飞魂魄,一种陌生而幽深的惊恐迅速袭来,将他淹没裹挟!
萧业此时才知道,原来被人拿住软肋竟是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