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院子里,寺正们随处开堂,摆张桌子就能升堂审案。
几个寺正应接不暇,这个案子还没审完,后面已等了一串。
“大人!您可来了,您看咱这大理寺快成菜市场了!”
一见萧业来了,鲁能赶紧走了上来。
这两天,盛京中的流民越来越多,案子也越来越多。
目前,大理寺的捕快们已经日夜无休地忙碌了两天。昨日,连萧业的喜酒都没空去喝,还是由谷易送到了大理寺,算是请各位弟兄喝了喜酒。
正说着,一个捕快疾步跑了过来,“鲁班头,城东有案子,犯人偷了一袋米!”
“娘嘞!这还有完没完!”鲁能捶手顿足,嚎了一嗓子,拿起佩刀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出门差点撞到押着犯人进门的王韧,王韧将那犯人押至一旁候着,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墙根。
“王班头,还好吧?”萧业见了,便走上前来询问。
王韧见到萧业,连忙站起身来。
“大人,您这新婚燕尔的不在家陪新娘子,怎么到衙门来了?”
大周律例,官吏成亲有九天婚假,像萧业这样是太后赐婚的,陛下又额外给了一天假期。
“这几日案子很多,你们辛苦了。”萧业莞尔一笑。
说起这个,王韧就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大人,案子太多了,根本跑不过来。而且啊,现在逮个犯人就跟提棵葱一样,还有许多人争着抢着认罪的!真的,大人,我做捕快这么多年,真是开了眼了!”
“都是流民?”谷易问道。
“都是流民!知道大理寺先羁押再量刑,那一个个都上赶着想被抓进来!有饭吃,有地方住啊!”
说话间,忽听院子里传来范廷的声音。
“赃物一只鸡,犯人十二个?”
萧业便朝那边走去,只见范廷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看那群犯人,又看看班头郑大勇。
郑大勇撇着嘴点点头,今日他去到现场,事主指出了犯人,犯人也认罪了。
就要带走的时候,犯人说还有其他人一起吃了。有同伙那肯定得一起带走,结果这家伙就跟点菜一样,点了二三十号人。
后来,郑大勇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带了十二个人回来。
范廷无奈地记下口供,让他们画了押,挥了挥手,“好了,先带下去吧。”
“带哪去啊?范寺正。”郑大勇瞪着两眼问道。
“带到牢里去啊!”
“牢里已经挤不下了,狱卒老李说了,再挤会出人命的!”
“这…”范廷一时也没了主意。
“来!往这来!”
萧业转头看去,见是少卿钱必知,他腾出了两间偏殿,暂做犯人的羁押之处。
萧业挥挥手,让郑大勇将那些犯人带过去。
范廷头发乱糟糟的,双眼乌青,一看便是几日未回家了。
见到萧业无奈道:“大人,犯人实在太多了,大理寺根本应付不过来!”
萧业温润的笑笑,“范寺正这几日辛苦了,我听说已三日未回家了。”
“范寺正的笔都写秃噜毛好几支了!”一旁的王韧打趣道。
范廷一脑门的官司,愁容满面,“大人,这犯人越来越多,进城的流民也越来越多,这样下去,莫说大理寺无处羁押了,连每日的餐食也供应不过来啊!”
“是啊,大人,大理寺不是济善堂,流民犯罪不量刑,案子只会越来越多!”王韧也说道。
“可是这些流民若是依律量刑,恐怕扛不住几板子就要一命归西了!”
谷易望着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提出不同意见。
范廷很为难,“流民暂不量刑”的点子是萧业提出来的,为此,他不得不提醒一句。
“下官知道大人暂不量刑,是体恤这些流民体弱,经不起责罚。但这样下去,盛京的案子越发越多,只怕会引起百姓恐慌,致使京中动荡不安。若是陛下问其责来,大人可就…”
萧业点点头,表示认同,脸上的神态仍是淡然,“再忍几天,我再想想办法。”
“那大人您可快些想想法子,再这样下去,兄弟们都熬不住了!”王韧听了,像抓了救命的稻草。
萧业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暗道这乱象还要持续些日子,只得暂时辛苦他们了。
从大理寺出来,已是华灯初上。沿街的酒肆店铺因大量流民骚扰而早早关门。
谷易打着一盏灯笼,为萧业照着路。
萧业今日的步伐有些沉重,他虽一贯自认冷血,但看着这些瑟缩在街头,风餐露宿的流民,如何能不触动?
“公子,是回府吗?”
“去九曲阁。”
谷易有些诧异,以往去九曲阁都是乘船走岸边的角门,而且也不会这么早。
便小声道:“那走后门?”
萧业瞥了他一眼,“你不饿吗?去吃饭。”
谷易奇怪道:“吃饭为什么不回府啊?府中肯定已备好了膳食,说不定夫人在等您一起用膳呢。”
萧业没有答话,正是料想了这一点,他不想回去。
拐进米市街,远远便见九曲阁门旁搭的粥棚。现在过了施粥的时辰,里面挤满了过夜的流民。
萧业走进九曲阁,酒楼伙计和护卫胡远见了,微微一怔,但随即笑颜相迎。
“客官里面请,是后院水阁还是楼上雅间?”
“大堂。”萧业答道。
“好嘞!”
伙计应着,手脚麻利的带着萧业穿过熙攘的酒客,来到一张空桌前。
萧业点了酒菜,与谷易边吃边喝。
酒楼的中央有座高台,高台上舞姬姿态曼妙,腰肢柔软,跳着《长袖舞》,红袖送香风,一派歌舞升平。
这是九曲阁招揽酒客的手段,最顶尖的舞姬虽只在水阁表演,但酒楼里也会有二等舞姬让酒客们饱饱眼福。
不过,无论是顶尖舞姬还是二等舞姬,都是卖艺不卖身。
堂上的酒客们看得津津有味,频频叫好。但萧业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还有半个月就到端午了,这半个月秋松溪还会招揽来多少流民?
就在萧业盘算之际,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滚!狗奴才,敢挡爷的路!”
接着便听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一个酒楼伙计从楼梯上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