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棋谷的风带着股铁锈味,吹得黑石棋盘上的黑棋微微颤动,像一群蓄势待发的野兽。戴面具的蚀棋修站在棋盘的另一端,黑袍的衣角扫过棋子,每碰一下,黑棋就亮一分,戾气顺着棋盘的纹路往林默这边爬,像蛇吐的信子。
“守棋人,知道这盘棋赌什么吗?”面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却比谷里的风还冷,“赌你的‘木灵印’,赌断云寺的气脉,赌老街那棵树的根——你输了,三界棋的中宫就归我;我输了,蚀棋谷从此消失。”
林默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颗“卒”子,往棋盘的中宫一放。棋子刚落地,就发出“嗡”的轻响,绿光从棋底渗出来,在黑石上漫开,像滴入墨池的清水,硬生生逼退了黑棋的戾气。“我的棋,只赌守得住守不住。”
护棋兽突然从他肩上飞起来,在棋盘上空盘旋,翅膀扇动的绿光落在空白处,竟凝成一颗颗白色的棋子,像用槐木刻成的,纹路里还带着新鲜的草木香。沈清和在一旁看得咋舌:“是‘木灵棋’!《守棋录》里说,这是守棋人的本命棋,能随心意变化!”
面具人“呵”了一声,抬手往棋盘上一按,黑雾从他掌心涌出,在黑棋阵里凝成一只巨大的棋兽,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中宫的“卒”子咆哮。“第一招,‘兽噬中宫’,你敢接吗?”
林默指尖在“木灵棋”上轻轻一点,两颗白棋突然往前移动,不是进攻,是在中宫周围摆出个小小的“守”字,绿光从棋阵里涌出来,像层透明的铠甲。“守棋人的棋,从来不是看谁咬得狠。”
棋兽扑到“守”字阵前,被绿光弹得后退三步,咆哮声里多了些焦躁。面具人的手指在黑棋上快速滑动,更多的黑棋往中宫聚集,像潮水般层层包围,每一颗棋子都在嘶嘶作响,啃食着绿光铠甲。
“林爷爷,他在耗您的灵气!”沈清和急得直跺脚,“黑棋太多了,这样下去撑不住!”
林默没慌,他盯着棋盘的角落,那里有颗黑棋落得有些偏,像是故意留下的破绽。“破绽不在多,在敢不敢抓。”他突然移动一颗“木灵棋”,不是往中宫补,反而往角落的破绽冲去,绿光在棋子后拖出长长的尾,像支离弦的箭。
面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下,面具下的脸色微变,赶紧调动周围的黑棋去堵。可林默这步棋看似冒险,却像根楔子,硬生生在黑棋的包围圈上钉了个洞,中宫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护棋兽趁机往洞口扇了扇翅膀,绿光顺着洞口往外扩散,竟在黑棋阵里撕开道口子。
“有点意思。”面具人冷笑一声,指尖在棋盘上重重一敲,“那试试这招‘蚀骨棋’。”
黑棋阵里突然冒出无数黑色的细线,像蜘蛛网般往白棋上缠,碰到“木灵棋”就滋滋作响,棋身上冒出黑烟,像是被强酸腐蚀。林默的眉心突然一痛,“木灵印”的绿点竟淡了一分——原来这棋还能伤他的本源。
“祖师!”沈清和想上前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挡住,“您怎么样?”
林默咬了咬牙,忍着眉心的痛,将更多的木灵气注入“木灵棋”。白棋被腐蚀的地方突然冒出新芽,像被砍断的槐树又抽出新枝,将黑色细线慢慢顶开。“你忘了,木的本事,是生生不息。”
他一边修复白棋,一边悄悄移动中宫的“卒”子,这颗棋看似一直没动,却在绿光的掩护下,慢慢往黑棋阵的深处钻,像个潜伏的哨兵。护棋兽看懂了他的意思,故意往相反的方向飞,吸引面具人的注意力。
“分心了?”面具人抓住机会,指挥棋兽再次扑向中宫,这次的力道比之前猛了数倍,绿光铠甲“咔嚓”一声,裂开道缝。
就在这时,林默突然低喝一声:“就是现在!”
潜伏的“卒”子猛地爆发绿光,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突然破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枝叶将周围的黑棋牢牢缠住。黑棋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棋兽的攻势顿时一滞。
“不可能!”面具人失声喊道,“‘卒’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力?”
“因为它守的不是一颗棋,是人心。”林默的声音里带着股暖意,他想起赵淑兰的槐花糕,周明轩磨亮的柴刀,想起老街的烟火气,这些暖意顺着“木灵印”往棋盘里涌,“你只懂蚀棋,不懂守棋的根在哪。”
“木灵棋”在他的心意下突然散开,又快速重组成新的阵形——不是“守”,是“合”,将所有的白棋和那颗“卒”子合在一起,绿光汇成一个巨大的“中”字,在黑石棋盘上亮得刺眼,像颗跳动的心脏。
棋兽被“中”字一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竟慢慢化作黑烟消散了。黑棋阵里的黑色细线也纷纷断裂,被绿光净化成无害的雾气。面具人连连后退,黑袍下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反噬。
“这……这不可能……”他盯着棋盘上的“中”字,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中宫怎么可能这么强?”
林默望着他,眉心的“木灵印”重新亮了起来,比之前更耀眼:“因为中宫的根,扎在人间烟火里,扎在每一个想好好活着的人心里。你蚀得掉棋,蚀不掉人心。”
护棋兽落在他的肩上,欢快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庆祝。沈清和也冲破了气墙,跑到他身边:“祖师,您赢了!”
面具人盯着棋盘上的“中”字,沉默了很久,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里带着绝望:“赢了一局又如何?蚀棋谷的棋,还没下完!”他猛地扯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黑色纹路的脸,像被黑棋的戾气侵蚀了,“守棋人,你等着,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中宫破碎!”
话音刚落,他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在蚀棋谷的深处。黑石棋盘上的黑棋也跟着化作黑雾,慢慢散去,只留下林默的“木灵棋”在棋盘上亮着绿光。
沈清和看着空荡荡的谷内,松了口气:“终于走了。”
林默却没放松,他盯着面具人消失的方向,眉心的“木灵印”还在隐隐作痛:“他没走,只是躲起来了。”他捡起那颗“卒”子,棋身上沾着点黑色的粉末,“而且,他刚才提到‘蚀棋谷的棋还没下完’,恐怕这里还有更大的阵。”
护棋兽突然对着谷深处叫了两声,翅膀指着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住,隐约能看见里面透出黑色的光。
“看来,得进去看看。”林默握紧“卒”子,绿光在他掌心跳动,“这盘棋,还没到收子的时候。”
沈清和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跟着他往前走:“祖师去哪,我就去哪。”
护棋兽飞在前面引路,绿光劈开谷内的昏暗。林默知道,面具人刚才的话不是虚张声势,蚀棋谷里一定藏着能威胁中宫的东西,而他必须找到并毁掉它,才能让老街、让断云寺、让三界棋的中宫真正安稳。
洞口的藤蔓在绿光下纷纷后退,像在畏惧什么。林默深吸一口气,带着沈清和走进山洞,身后的黑石棋盘渐渐隐入黑雾,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戾气在提醒他们——这场生死棋,才刚刚进入最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