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清晨,乌坦城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萧家往来巡逻的护卫比平日里多了一倍不止。
他们个个神情肃穆,腰间的兵刃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芒。就连平日里最喜欢到处乱跑的孩童们,也被各自的父母严加看管,不许靠近府门半步。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辆装饰朴素却不失气派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萧战身着正装,面容冷峻地走出,眼神锐利如鹰,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他没有与任何人交谈,只是对身边的护卫队长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径直登上了马车。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朝外驶去。
此时正在晨跑的萧炎刚好看到父亲身着正装,面色严肃地登上一辆马车。车帘放下前的那一瞬,萧炎捕捉到了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凝重与决绝。萧炎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家里很不对劲?父亲今天这么早出门,肯定是去和其他两大家族开会了。守卫突然变得这么森严,连我们都不许出门了。”
戒指微微一动,药老那略带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
“嗯,老夫也察觉到了。这股紧张的气氛,恐怕与你上次从你大哥二哥那里带回来的那封信脱不了干系。信中必定是提到了什么足以威胁到整个萧家的大事。”
听到药老的推测,萧炎心中的不安更甚,他攥紧了拳头。
“那我们得去看看!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胡闹!”药老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一丝不屑与斥责。“就凭你现在这斗之气三段的实力?还想潜入他们的会议?想让你的父亲丢脸吗?”
药老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熄了萧炎心中刚刚燃起的冲动火焰。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反驳。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萧炎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前的那片土地,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懑。他痛恨自己的弱小,更痛恨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
去找萧逸?一想到那个整天神神叨叨,满嘴胡言乱语的义兄,萧炎的眉头就下意识地皱了起来。那个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最终深吸一口气,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抵触,迈开脚步,向着萧逸居住的那个偏僻院落走去。
一路上,萧家大院内紧张的气氛愈发明显。巡逻的护卫手按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就连平日里嬉笑打闹的仆人,此刻也都噤若寒蝉,低着头匆匆而行。
萧炎穿过这片压抑的氛围,远远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刺鼻气味飘出。他知道,萧逸一定又在里面捣鼓他那些见不得人的“法宝”了。
站在那扇熟悉木门前许久,心中五味杂陈。每一次来找萧逸,都像是一次对耐心的极致考验。他想起萧逸平日里对自己房门的“礼遇”,一股无名火便蹭蹭往上冒,也懒得敲门,憋着一口气,直接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了门板上。“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开,撞在墙上,发出一阵呻吟。
门内的景象让萧炎微微一愣。只见萧逸正低着头,用奇怪的机器把铁丸压入金属壳中,仿佛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与他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浓烈的、略带刺激性的硫磺和硝石混合气味扑面而来,让萧炎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喂!萧逸!你鼓捣这些玩意儿是想干什么?这么多……军火,你是准备去打仗吗?”
萧炎看着地上那一片已经完成的、排列整齐的“子弹”,以及旁边还有更多待加工的材料,忍不住脱口而出。
萧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和吼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一小撮粉丝般的条状物便从指间滑落,洒在了地上。他触电般地抬起头,看到是萧炎,脸上的惊慌迅速转为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他那标志性的、略带戏谑的笑容所取代。
“哎呀呀,我的宝贝疙瘩,差点就被你这冒失鬼给糟蹋了。我说萧炎啊,你这进门的动静,比你爹发火的时候还大。突然闯进来,所为何事啊?”
萧炎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父亲一大早就出门了,看样子是去和加列家族、奥巴家族的人开会。最近家里气氛这么紧张,守卫也多了好几倍,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他们在商量什么吗?”
萧逸闻言,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萧炎说的是今天天气不错一般。紧接着去角落把木桌拖出来,嗖嗖几下摆好供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看着萧逸这番迅速的举动,萧炎一时间有些发懵。就连他识海中的药老,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咦。“这家伙……动作好快!”
青烟袅袅,从三支香的顶端笔直升起,又在半空中诡异地汇聚成一缕,朝着萧炎手上那枚古朴的黑色戒指飘去。
萧逸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上的灰,侧过身,对着那枚戒指煞有介事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嘴角还挂着一丝莫名的微笑,仿佛在邀请一位看不见的贵客入席。
在萧逸那简陋的供桌前,逐渐凝聚成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形象。正是药老。这并非萧炎第一次见到此景,但每一次,他都觉得无比新奇。
他们过去已经尝试过数次,萧逸用这种“供奉”的法子,能让药老的灵魂体暂时脱离戒指的束缚,获得短暂的自由,可以去远处搜集情报,不过一般被用来偷听八卦……
药老满意地舒展了一下虚幻的四肢,然后轻飘飘地来到供桌前,伸出两根手指,将那两支还在燃烧的香从米碗中捻起,夹在指间,如同夹着一双筷子,有模有样地夹起生米,放入口中,做出一个咀嚼的动作,脸上还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看着药老这番做派,萧炎嘴角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把吐槽的话说出口。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地上那些散落的“零件”吸引了。
他蹲下身,好奇地捡起一根被萧逸掉在地上的、粉丝一样的条状物,放在指尖捻了捻。
“我以前一直以为火药都是些黑色的粉末,没想到……还能是这个样子的。”
萧逸听见了,扭过头看着萧炎:“你不知道?哦也对,那时候基本和平了。不过和平年代会见不着这玩意吗?”
萧炎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老脸一红,梗着脖子辩解道:“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哪里都是那个美丽的地方,整天自由每一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