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萧家族内例行的议事厅中,气氛显得有些微妙。长条桌两侧坐满了萧家的核心成员及几位有声望的长老,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茶水的混合气息。族长萧战端坐主位,神色平静地听着各管事汇报着坊市收益、药材采购等对外事务。这些都是常规议题,进行得波澜不惊。
待外部事务讨论完毕,话题自然转向了族内。三长老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主位,看似随意地开口:“说起来,最近族里年轻一辈的修炼似乎有些……浮躁啊。根基不稳,一遇挫折,便一蹶不振,这可不是我萧家儿郎该有的样子。”
三长老的话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座的谁都明白,这含沙射影的是谁。 几道幸灾乐祸或带着探询的目光,立刻悄悄投向了萧战。
萧战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没听出那话里的刺,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三长老说的是。年轻人心性磨砺确实重要。”
说完便放下茶杯,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说到年轻一代,我倒是想起一事。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萧鼎和二儿子萧厉,兄弟二人在外历练,同心协力,不知闯过了多少难关,正应了那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可炎儿……他性子孤僻,如今又……”
适时地停顿后,萧战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无奈。“独自一人,难免形单影只。我在想,是否可以再为他寻个伴,收一个义子,让两个年轻人一同修炼,共同进步,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这话一出,议事厅内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众人的心思各异,脸上表情也变得丰富起来。
有人立刻想到了资源分配的问题:族长这是想变相地给萧炎倾斜更多资源吧?嘴上说着收义子,恐怕那所谓的义子只是个幌子,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最后所有的好处还是会加倍落到萧炎头上。
也有人眼睛一亮,开始盘算:一个无根无凭的义子?若是资质尚可,岂不是可以拉拢过来,或者……想办法从他身上榨取些什么?
更有心思龌龊者,忍不住低声嘀咕:“义子?哪来的义子?莫不是族长年轻时在外留下的……”
萧战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继续道:“我考虑的这个人选,大家或许也有所耳闻,就是前些日子在城西……闹出些动静的那个少年,痴鬼。”
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一下,以便众人理解。“此子虽然行事……嗯,有些不拘小节,性子也跳脱,但战斗力尚可,也算有些奇特的本事。而且我看他,似乎对世俗的身份地位并不看重,或许……能与炎儿合得来。”
提到痴鬼,议事厅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那个用污秽之物打跑一群壮汉的疯小子?收他做义子?不少人皱起了眉头,觉得这简直是荒唐。但也有人眼神闪烁,觉得这少年如此“不拘小节”,或许更好控制。
萧战看着这些各怀鬼胎的族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等待着他们的反应。这只是第一步,要让这个提议通过,还需要更多的博弈。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初步想法。事关重大,还需要各位长老和族人共同商议,大家可以先考虑考虑。”
萧战说完,端起茶杯。至于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等待消息,或者说,在思考是否接受这个“交易”的少年,萧战暂时将他抛在了脑后。眼下,说服这些老狐狸,才是关键。
果然,没有过多久。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是,之前那些或明或暗表示疑虑的声音,此刻却纷纷转变了口风。
率先开口的依然是那位三长老,他捋着胡须,脸上带着看似和蔼的笑容:“族长思虑周全。炎儿遭此变故,心性大受打击,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同龄人时常开解、陪伴。那孩子虽然顽劣了些,但年轻人嘛,心性未定,多加引导便是。老夫觉得,此举于炎儿、于家族,都是好事。”
三张老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只是……这资源分配上,还需仔细斟酌,莫要厚此薄彼,寒了族中其他年轻人的心呐。”此番话语看似公允,实则是在提醒众人,要盯紧这份“额外”的资源,并暗示痴鬼的身份终究是“外人”。
紧接着,其他几位平日里就喜欢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管事和族人也纷纷附和。有的说:“是啊是啊,多个年轻人,家族也多份活力。我看那少年身手也算矫健,好好培养,将来未必不能为家族出份力。”心里想的却是:正好把这浑小子弄进来,看他怎么跟那些眼高于顶的小辈们斗,萧家这潭死水,也该搅动搅动了。
还有的说:“族长仁厚,连这等无依无靠的少年也愿意收留,实乃我萧家之福。我们自然是支持族长的决定。”眼神闪烁,盘算着如何能从这个背景空白的“义子”身上捞取好处,或者将其当作对付敌方的棋子。
一时间,议事厅内充满了“关切”、“赞同”的声音,仿佛人人都为了萧炎的未来、为了家族的团结而着想。萧战平静地听着,将一张张虚伪或算计的脸孔收入眼底,心中明镜似的。他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增加变数,浑水摸鱼,看看能否从中攫取利益,或者进一步试探他这个族长的底线和对萧炎的维护程度。引入这颗不稳定的棋子,无疑会给本就复杂的家族内部带来更多混乱和争斗。
但这又如何呢?萧战的指尖无声地敲击着桌面。为了炎儿,这点风险算什么?这萧家内部盘根错节,死气沉沉,与其让炎儿在压抑和漠视中沉沦,不如引入一个变数,将所有的矛盾都摆到明面上来。那个小子,行事乖张,不按常理,或许……正好能克制住那些宵小之辈。
下定决心后微微一笑,带着族长的威严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各位长老和族人都无异议,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萧战起身环视一周,声音沉稳:“收养仪式,不必铺张,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我看……七日之后,便是吉日,届时,我会正式将那孩子收为义子,记入族谱。具体事宜,由大长老费心安排。”
被点名的大长老微微颔首,表示领命。“好了,今日议事便到此结束,散会吧。”萧战站起身,率先离开了议事厅。众人纷纷起身,三三两两地离开,彼此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