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里瞬间活泛起来。
各家屋门“吱呀”作响,脚步声纷沓而至,夹杂着低声的询问和猜测。
端着搪瓷缸子的,揣着暖水袋的,抱着孩子夹着小板凳的。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带着点年节里特有的慵懒和被打扰的不情愿,陆陆续续汇聚到中院那片不大的空地上。
“这又闹哪一出啊?大年下的,也不让人消停会儿?”
“谁知道呢?看二大爷那架势,事儿不小?”
“该不会又是谁家鸡毛蒜皮的事儿闹大了?”
“啧,老易和老闫一起张罗的,准没好事儿,八成又跟谁家‘思想问题’有关……”
不明所以的邻居们交头接耳。
嗡嗡的议论声在寒风中弥漫,给这全员大会的开场蒙上了一层疑云。
贾家屋里,气氛却与外界的嘈杂格格不入。
秦淮茹依旧面朝里躺在炕上,身上搭着半旧的棉被,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动不动。
从昨天到现在,她就没真正“回魂”。
或许,是她自己不愿意“回魂”。
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像厚重的棉被,把她死死捂在里面。
外面的世界,无论是年节的喧嚣还是即将召开的全院大会,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在这方寸之间。
与她截然相反,贾张氏倒是精神头十足。
她早早地就搬了个小板凳,占据了中院一个既不显眼又能看清全场的位置。
她那双三角眼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聚拢的人群,嘴里一刻也没闲着,压低了声音。
却用着最恶毒的字眼,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她假想中的目标)不停地咒骂:
“呸!两个老棺材瓤子!一个老绝户,一个老扣!大过年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非要折腾人!
显着你们能耐了是吧?开开开,开你娘的屁大会!
丧门星!搅得人年都过不安生!不得好死的东西……”
她越骂越起劲,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那张刻薄的脸上写满了怨毒和烦躁。
三大妈离贾张氏不算太远,那断断续续、充满恶意的咒骂声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尤其是听到“闫老扣”三个字,她的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这大过年的,自家老闫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她哪能忍?
“贾张氏!”三大妈猛地扭过头,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吃枪药了还是怎么着?满嘴喷粪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为什么开大会?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装什么糊涂!”
贾张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得一愣,随即脖子一梗,三角眼一翻。
声音也尖利起来,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我心里有什么数?我上哪儿知道去?
还不是你们家那闫老扣,吃饱了撑的慌,闲得腚疼!
跟那个绝户老易穿一条裤子,整天就知道开大会整人!丧门星凑一堆儿了!”
三大妈气得胸口起伏,脸都涨红了。
她看着贾张氏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妇样,知道跟这种人讲理纯粹是浪费口水。
她强压着火气,嘴角却勾起一丝带着冷意和预知的讥讽:“行!贾张氏,你嘴硬!
你就可劲儿骂吧!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哼!”
说完,她狠狠地剜了贾张氏一眼。
仿佛多看一秒都嫌脏,抱着胳膊,重重地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了距离,那眼神分明在说:等着瞧!
就在这时,何家的门帘一挑。
何雨柱和娄晓娥两口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显然刚吃过午饭,何雨柱脸上还带着点满足的红光,娄晓娥则穿着何雨柱给她买的那件呢子大衣。
整个人气质一下提升了不少。
围着条素雅的围巾,整个人收拾得干净利落,透着股与这灰扑扑的四合院不太一样的洋气。
何雨柱很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娄晓娥的手。
两人肩并着肩,神态亲昵地穿过人群,走向院子中间给他们预留的位置。
这个在当下年代、尤其是在风气相对保守的四合院里,显得过于大胆和恩爱的举动,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
“嚯!傻柱现在可真是……跟换了个人似的!”
“啧啧,瞅瞅,这手牵的,大庭广众的,也不嫌臊得慌……”
“人家现在可是正经两口子,感情好着呢!羡慕啊?”
“哼,娄晓娥这资本家小姐做派,带坏了咱工人阶级!
傻柱也是,娶了媳妇忘了本,跟院里都不亲了……”
“话不能这么说,人小两口感情好碍着谁了?我看挺好!”
“就是,总比某些家里鸡飞狗跳、整天哭丧着脸的强……”
低低的议论声,羡慕的、嫉妒的、看不惯的、表示理解的……像细小的涟漪。
在原本就因全员大会而紧绷的气氛中扩散开来,形成了一道独特的背景音。
何雨柱仿佛没听见,依旧大大咧咧地笑着,只是握着娄晓娥的手紧了紧。
娄晓娥脸上微红,却也没挣脱,只是微微低下头,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他们这份旁若无人的亲昵,与贾张氏的怨毒咒骂、三大妈的愤怒,以及全院人揣测不安的心情。
形成了异常鲜明又诡异的对比。
中院里的人越聚越多,凳子挨着凳子,人挤着人。
刘海中挺着肚子站在中间,一副主持大局的模样。
一大爷易中海坐在八仙桌正上首的主位上,脸色沉静,看不出喜怒,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三大爷闫埠贵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尤其在贾张氏和贾家紧闭的房门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在四合院的上空。
许大茂虽然还盯着何雨柱夫妇二人,可眼底的怨恨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