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知卑微如尘的祈求落地,那字字泣血的“柱子后”、“石灯”……
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顾云舟记忆最深处!
刹那间,更汹涌、更混乱的情绪海啸般将他彻底吞没
——那不仅仅是关于泪痣的惊疑,更是关于她本身、关于那段隐秘过往的滔天巨浪!
他的目光仿佛被无形的手拽着,狠狠砸回顾家灵堂那昏暗冰冷的角落!
母亲灵堂…
痛彻心扉的孤绝…
柱子后那双怯生生却固执追随的眼睛…
那碗温在门口、带着糊味的糙米粥…
那份笨拙却唯一的暖意…
父亲灵堂…
他独撑危局,焦头烂额…
推开沉重的门,寒露深重刺骨…
廊下阴影里,捧着温热汤盅的身影已悄然褪去稚气,少女轮廓在月光下初显…
她眼中的担忧依旧,却多了一丝让他喉头发紧、指尖发颤的陌生温柔…
他沉默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那温度烫得他心尖猝然一悸…
那份悸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至今未平!
而此刻——
这个曾是他孤寂岁月唯一暖源、在他情窦初开时悄然拨动心弦的人,被他亲手逼至绝境,卑微如尘,匍匐在地,自比角落石灯!
这三重影像——柱子后的小影子、月光下的初绽少女、此刻匍匐绝望的石灯
——在他脑中轰然对撞、重叠、撕裂!
这份毁灭性的反差,瞬间碾碎了他所有疑虑、试探和冷酷的算计!
留下的——是心脏被狠狠捶击、几乎碎裂的剧痛!
一种深重到令他窒息的心悸与……
强烈到让他恐慌的、要将她彻底揉碎融入骨血的占有欲!
他亲手摧毁了他生命中最珍视的那片“净土”!
“够了——!”
顾云舟失态地、近乎失控地低吼,猛地伸手
——一把将顾寒知触地的身子狠狠拽起!
力道蛮横得几乎要折断她纤细的骨骼!
动作却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阻止她自我碾碎的恐慌。
“谁准你这样跪!”
声音低沉压抑,滚动着狂暴的怒意与无措的懊恼,
“什么石灯?!谁准你作贱自己?!”
顾寒知被这股巨力拽起,狠狠撞进他坚实冷硬的胸膛。
熟悉的松墨与绝对压迫的气息瞬间将她吞噬。羸弱身躯在他臂弯中剧颤,如暴雨中折翼的蝶,随即彻底失力瘫软,只余压抑到极致的细微抽噎。
泪水迅速浸透他胸前月白锦缎,冰冷的湿意却在他心口掀起焚天的烈焰!
顾云舟僵立如石雕。
环抱的手臂力道不再强硬,近乎笨拙地调整着姿势,试图将她更稳固地纳入掌控范围,却又怕这蛮力再次伤了她脆弱的筋骨。
怀中这具单薄颤抖、绝望卑微的身躯,与记忆深处那个固执守护的“小影子”,
那个让他初尝悸动的“少女”,正以一种极具毁灭性的方式重叠、撕裂!
每一分颤抖都在撕扯他刚刚被唤醒的、关于“守护”与“被守护”的混乱认知!
顾云舟深深吸气。冰冷的空气如同滚油浇入心火。
他低下头。
目光不再是居高临下的审视或戏谑,而是一种极其复杂、混杂着惊悸剧痛、被背叛的愤怒与更浓烈黑暗欲念的漩涡,
死死锁住臂弯中那张惨白脆弱、泪痕狼藉的脸
——那颗被泪水反复浸润、此刻如同诅咒烙印般清晰刺目的褐色泪痣,触目惊心!
怀中的身体轻飘颤抖,体温低得吓人,仿佛生命力正从他指缝间流逝。
他沉默着。久到怀中那细微的抽噎渐渐微弱,只剩下一种灰败认命的死寂,仿佛灵魂已从他臂弯中彻底抽离,唯余一具空壳。
最终,顾云舟的手臂如烧红的铁箍般骤然收紧,以一种生硬却绝对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残破的身躯牢牢禁锢于自己掌控的方寸之地。
另一只手——动作迟滞、带着一种近乎陌生的滞涩感,覆上她冰凉湿透的后颈。
指腹下是细腻皮肤下脆弱的颈骨,那是一种宣告绝对占有与试图进行扭曲安抚并存的姿态。
喉结剧烈滚动,吐出的声音低沉沙哑,命令的口吻下撕开一道被强行撬开的、鲜血淋漓的情感缝隙:
“够了。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收起寻死觅活的念头。”
他覆在她颈后的指腹微微加重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顾寒知。”
他唤她全名,字字如淬火的铁钉,狠狠凿入这死寂的空气:
“你既记得是跪在顾家祠堂青石地上磕了头的人…”
他倏然俯身,灼热的气息裹挟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偏执,狠狠喷在她耳边:
“你这颗脑袋,这条命——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每一寸骨血都烙着我顾家的印!
只能是我顾家的!
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