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江河畔·端午
修江沸腾如怒龙,两岸人粥翻涌。
锣鼓、呐喊、叫卖声浪轰天。
十数龙舟破浪竞发,桨手赤膊虬肌,阳光下古铜肌肤油亮,劈开浊流,溅起冲天水花,彩绸龙头气势汹汹直奔魁首彩旗。
知府彩棚下,官员们指点谈笑,雍容自在。
女眷席更是花团锦簇。
顾老夫人端坐正中,芳姨娘、顾秀云簇拥,文哥儿小脸通红扒着栏杆。
陈家人挤在稍后,陈正探头探脑直往顾家席瞟,陈田儿略显拘谨,目光时而瞥向另一侧叶家彩棚(她那未婚夫家)。
张通判夫人带女儿坐不远,那张小姐容颜清秀,眼神却数次投向岸边攒动的人头,带着难言的深意。
望江楼·观澜阁
雕花窗扇尽开,将整个喧嚣的河面与两岸盛况尽收眼底。
此间雅座,清幽奢华,隔绝了楼下的汗臭与喧哗,只余丝竹隐约与瓜果清香。
顾云舟一袭月白云纹暗绣锦袍,姿态闲适地倚在窗边,指尖轻点窗棂,目光却并非落在激烈的龙舟上,而是似笑非笑地锁着身侧略显局促的顾寒知。
“如何?此处可比下头清爽?”他温润语调下潜藏着不容置疑的占有。
他特意将她从祖母身边“请”上来,美其名曰怕她被人群挤着,实则是无声宣示所有权。
顾寒知一身素净的月白襦裙,只在腰间系了条艾草绿丝绦,发间依旧素银簪,越发衬得小脸清冷出尘。
她颔首:“谢谢,远哥哥,确是好去处。” 尽管内心疯狂刷屏,但表面上她只专注于龙舟,仿佛被鼓点所慑。
五月阳光粘腻,
顾寒知小巧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用帕子拭去。
“别动。”
轻缓两字,如锁链骤紧。寒知指尖顿在半空。
顾云舟徐徐起身,袍袖拂过桌面,无声欺近。
高大身影挟着沉水冷香,将她彻底囚困于他与喧嚣河景之间,空气霎时稀薄。
他从袖中取出素白锦帕,没递予她,反抬手逼近。
冰凉指尖似无意擦过她温热脸颊,带来一阵战栗。
锦帕覆上鼻尖,温柔力道下藏着不容抗拒的禁锢。
“这点热闹便叫你紧张出汗了?”
他垂眸,沉沉目光刻在被迫扬起的小脸上。
指尖隔着丝帕,极其缓慢地按压、擦拭着湿意。
帕子下移,滑过她脸颊柔和的线条,逗留于她纤细的脖颈。
那脆弱的颈项上,脉动正随着心跳,一下,又一下,鲜活而急促地撞击着他的指腹,无声宣告着掌控下的臣服。
动作慢得如同酷刑。
帕子摩擦的麻痒混合着冰冷的触感,是清晰又难言的危险信号。
顾寒知浑身僵硬,屏息,生怕稍动便折了脖子。
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拂过额发,沉水香裹着男性气息强势入侵感官。
“知知的汗……”喉间滚出一丝似笑非笑的低吟,目光如钩,紧锁她因紧张微微翕动的鼻翼和紧抿的唇瓣,“也透着股……冷香似的。”
这狎昵早已越过雷池。
屈辱与攻略任务在脑中激烈厮杀。
顾寒知眼睫剧颤,想躲,身体却被无形的威慑钉死原地
——她比谁都清楚,拒绝是引燃身边火山的火星。
就在窒息边缘,指尖终于撤离。
他慢条斯理收回帕子,仿佛寻常关怀。
更将那沾染她气息的帕子,无比自然地收纳入袖深处。
“好了。”他唇边漾开一丝餍足又晦暗的笑涡,“清清爽爽,才配得上知知这副好颜色。”
【系统:叮!积分-20。】 冰冷提示音在顾寒知脑中炸开。
顾寒知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勉强挤出一丝谢意:“劳烦远哥哥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
她强迫自己望向窗外,颈上残留的冰冷与被收缴的帕痕,却如烙印烫在心头。
这雅间,是奢华的斗兽场。
此时,顾家彩棚边忽起骚动。
一个青衫身影如逆流的鱼,惹来一片叱骂挤至棚前——正是被汗湿透的杨子臣!
他并非桨手,只为同窗助威。
为见那抹魂牵梦萦的月白,书生矜持全抛,只余满心热切。
顾云舟眸底瞬间凝霜成刃,唇边笑意尽褪。
他并未回头,声线平稳却裹着冰刺般的讥诮:“知知,看下面。你那‘未来夫君’,倒是个急性子,竟寻上门来了?”
顾寒知“讶然”起身至窗边,无意识滚动了一下喉结。
望见杨子臣狼狈急切的模样,她秀眉紧锁,眼底交织着真实的困扰与‘又来了’的无奈,微不可察地往顾云舟身侧挪近半分。
轻咬下唇,似做艰难决断,她才回身看向顾云舟,声音放得轻软怯弱,眼中流转着信任与依赖:
“远哥哥……他这般找来,众目睽睽,若避而不见,怕惹人口舌,说顾家女儿不知礼……”
她长睫扑扇,“可…只我一人…实在是怕…怕他又说出些令人生厌的话来,徒惹心烦……远哥哥……能不能……陪我下去?
有你在旁边镇着,他必不敢放肆,我也…好把话说个明白。”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强调了顾家体面,又示弱求助,更隐晦地表达了对顾云舟的信任和依赖。
顾云舟眼底寒意因这“娇怯依赖” 稍融,甚至掠过一丝满意的暗芒。
他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整了整袖口:“也好。有些事,当面说清,省得日后纠缠不清,徒惹祖母不快。走吧。”
他伸出手,并非搀扶,而是做出一个引领的姿势,如同主人带着自己的所有物去处理一件碍眼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