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因悲伤过度而迟钝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如同蝶翼般的睫毛,眸光深邃如同幽潭。
指腹流连鬓边细嫩肌肤,感受那份真实的轻颤。
他俯身,呼吸几乎灼烫耳廓,唇齿厮磨般低唤:“知知……”
这个名字,带着独特亲昵和暗示的称呼,如同小钩子。
“莫怕,”声如叹息,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占有欲,
“有远哥哥在呢。你想的东西,想做的事,远哥哥都会为你办妥。”
话语的内容是安抚和承诺,但语气里却透出一股“你的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的意味。
那只在她发鬓轻抚的手,带着狎昵缓缓下移,指节极轻擦过她敏感耳垂边缘。
“以后,”目光锁住她因紧张而泛粉的面颊,继续情人私语般低语,
“心思别太重,也别老跟人置气。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等杨家的事了…”
他微顿,指腹轻点她颈侧温热跳动的脉搏: “远哥哥…自替你谋划更好出路,嗯?”
那上扬的尾音“嗯”,如枷锁!如情蛊!伴着颈侧那不容忽视的触感!
顾寒知靠他腿上,颈项敏感处被摩挲,听那“好出路”暗语,内心核爆级弹幕:
更好出路?劫花轿还是兄娶妹?手!移开!耳垂非礼勿动懂不懂?!你这操作放话本里,是要挨板子沉塘的!
她心底一片山呼海啸,身体的每一寸感知都被这个姿势下顾云舟的存在无限放大。
为那爆表的能量与悬顶的寿命值,她终是不敢挣脱这危险温存。
只能僵硬着身体,让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衣料,从喉咙挤出几个依赖柔顺的音节:
“嗯……听……听远哥哥的……”
回应她的,是顾云舟落在发顶那轻柔安抚般的轻拍,与耳畔低沉玩味的一丝轻笑。
.........
烛火初燃,花厅里家宴飘香。
顾老夫人端坐上首,笑容慈和。
下首处,顾秀云、陈田儿挨着顾寒知,三人指尖翻飞,正拨弄几上彩绳打络子。
顾云舟引王先生踏入厅门,目光不着痕迹扫过角落,最终黏在顾寒知身上一瞬。
“哥哥!王先生!”顾秀云立刻扔下打了一半的宝相花络子,笑得花儿似的,甜得发齁。
陈田儿也跟着起身,腼腆行礼。
顾云舟温文还礼:“先生请上座。”
转身却精准捕捉到顾寒知——她也放下手中最基础的缨络,仪态端方地见礼:“慕远哥哥,王先生。”
顾秀云急吼吼捧上刚打好的络子,献宝似的:“哥哥看!平安如意结!配你的扇子如何?”
陈田儿手中也有个编好的同心方胜,也想递出去,却有些踌躇。
顾云舟视线轻飘飘掠过络子,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客气笑意:
“秀云妹妹好巧思。不过我日常多用玉环挂扇,倒是不便挂这些。”
婉拒得客气又疏离。
他随即转向顾寒知,眼神里带上了些许旁人不易察觉的亲昵,
“方才去你院里,还有点咳,要记得按时喝药”
顾寒知心头一跳,面上却连忙点头。
角落空气一滞。
顾秀云捏着络子的手,指节骤然捏得发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嫉恨,又迅速低下头去。
恰在此时,坐在下首的陈正腆着笑脸举杯开口:
“哎呀!表哥好福气!
二表妹这般贤惠灵巧,将来定能宜室宜家,旺夫兴族啊!”
话音一转,眼珠子像算珠般滴溜乱转,
“表哥年底是为生药大采买回来的吧?
小弟不才,外头倒认得几个朋友,跑腿分忧那是义不容辞!表弟只管吩咐!”
他身后的陈表叔夫妇点头如捣蒜。
顾云舟唇边含笑,举杯略略一抬:“表弟有心。 生意琐事自有掌柜分忧,不敢劳动表弟。”
指腹轻摩袖口新换的细软料子,无声打脸。
...........
喧闹散去,夜已深沉。
顾云舟屏退左右,独自踏入内院深处的君子轩。长庚早已提灯静候。
“东西?”顾云舟脱下外氅,语气平淡。
长庚立刻捧上一个精巧木盒:“大郎君,下午二娘子亲自送来的…说是生辰礼。”
顾云舟接过盒子,指腹摩挲过光滑檀木。
下午?趁他清点外院箱笼的空档?
倒是会挑时机。
他嘴角那抹笑意倏忽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男子春衫。
料子并非华贵的绫罗,却是一种极清浅、仿佛初春江水流淌过的青色
——天水碧。
最难得的是,衣襟、袖口处用深浅不一近乎同色的丝线绣着极细腻的流云暗纹,若不细看,几乎融于衣料本身,低调而精致。
顾云舟对衣料何等熟稔,一眼就认出这料子,正是他上次从南边带回给顾寒知做新裙的上等天水碧料子中,最好的一匹。
那匹料子,他记得她很是喜欢。
旁边正插花的贵生瞥见,忍不住赞叹:“二娘子的针线越发精进,这般暗绣功夫……”
顾云舟一个眼神扫过,贵生后半截话立刻咽了回去,默默垂首抱着花瓶退下。
内室再无旁人。
顾云舟指尖拂过针脚,动作轻柔,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他踱至书案边,案上桃花开得正艳。
修长手指拈住一朵最娇嫩的花瓣,指尖缓缓收拢、碾磨……
橘黄灯火下,那鲜红的花汁在他苍白的指间蜿蜒流下,刺目如血。
踱到窗边清水盆前,他望着水中倒影,让破碎的花瓣自指间无声坠入水面,
又将染汁的指尖浸入清水,看血色如蛛网般消散。
“知知……”低沉嗓音几乎消融在夜色里,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甜腻,
一丝令人骨髓生寒的掌控欲,丝丝缕缕地,蛛网般无声裹紧了远方凝香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