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落地时,鞋尖在青石上轻轻一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她没像陆无尘那样摔个狗啃泥,也没像某些莽夫直接撞进陷阱——她可是妖族圣女,哪怕被一道银蓝光门甩出来,也能优雅得像从花轿里走下来。
只是这“花轿”未免太离谱了些。
头顶没有天,只有一片缓缓旋转的星图,像是谁把整片夜空揉碎了,又随手撒在穹顶。四周是层层叠叠的书架,高得看不见顶,古籍悬浮在空中,书页无风自动,文字泛着微光,像是会呼吸。有些书脊上还爬着藤蔓,仔细一看,竟是活的——正慢悠悠地翻着自己的书页,看得津津有味。
“这地方,”白璃眯了眯眼,“连书都比人勤快。”
她抬手抚了抚耳边的银发,指尖触到一缕微凉。那缕发丝边缘泛着半透明的光,像被月光浸透的薄纱。她没多想,只是将它别到耳后,目光扫过四周。空气里没有杀气,也没有陷阱的波动,可她知道,这种地方最危险——它不杀人,它专治各种不服。
尤其是……不服脑子的。
她闭上眼,三息后睁开。狐族的感知顺着空间的褶皱蔓延出去,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波动——混沌灵珠的痕迹,还带着点酒气和黄瓜味。她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连穿越都带着一股咸鱼味。”
确认了陆无尘确实已经走远,她才真正松了口气。至少他活着,至少他没被门卡住头——上次他卡在灵田传送阵里,愣是靠五爪金龙用龙息烤红薯才把他崩出来,那场面她至今不愿回忆。
她迈步向前,脚下的石板随着步伐泛起涟漪,像是踩在水面上。一本封面刻着“鸿蒙问心录残卷”的古籍缓缓飘来,停在她面前。星篆体的文字浮在封面上,古老得像是从远古墓碑上抠下来的。
白璃指尖一缕灵力探出,轻触文字。
刹那间,书页翻动,一道清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何为知而不言,言而不知?”
三扇门在她面前浮现,一扇刻着“真言”,一扇刻着“谎言”,第三扇上什么都没写,只有一面镜子,映出她略带倦意的脸。
她盯着那面镜子,忽然笑了。
“你们出题的人,是不是也经常被陆无尘气得想撞墙?”
这题不讲武德。真言?可能通向死路。谎言?更别指望能活。沉默?系统说不定直接判定你弃权,把你扔进“无限循环·逻辑地狱”套餐。
她想起那家伙躺在灵田边啃黄瓜的样子,一边啃一边说:“关我屁事,系统爸爸你爱咋咋地。”
然后下一秒,系统就奖励了他一瓶“无视因果·三天免死卡”。
荒谬,但有效。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题不是让你选答案,是让你跳出问题。
于是她合上古籍,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
“若知本无言,何须问知?”
三扇门同时震颤,镜面碎成光点,地面升起一座石台。台上浮现出一枚由光构成的钥印,形状像是一支断笔的残影。
白璃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光印,耳后狐毛忽然一颤。那缕半透明的银发,竟又蔓延了一寸,像是被看不见的霜雪侵蚀。
她没在意,只是将钥印握入掌心。
“看来这地方,还挺费命。”
石台底部刻着一行小字,若不低头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唯愚者求解,智者见局。”
她冷笑一声:“说得好像你很聪明似的。”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一沉,书架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一条幽深长廊。墙壁由无数镜面拼成,每走一步,镜中便浮现出一段记忆——她挥剑斩敌、她结印封魔、她以身为盾护住陆无尘……
可这一次,镜中的对手,全都用着她的招式。
第一个幻影是丹盟副盟主,手持毒蝎傀儡,却使出了她最得意的“银月穿心刺”。
第二个是血月教主,折扇轻摇,竟施展出她族中秘传的“九尾幻杀阵”。
第三个,竟是她自己——银发如瀑,狐尾翻飞,招招致命,全是她过去战斗中的破绽。
“有意思。”白璃停下脚步,“你们是想告诉我,我赢,是因为对手太蠢?”
镜中幻影齐齐摇头。
“不,”她忽然轻笑,“我赢,是因为他们留情。”
话音落下,所有幻影动作一滞。
她记得那一战,丹盟副盟主明明可以毒针穿喉,却偏要念完那首酸诗才动手;血月教主本可一扇封喉,却非要等她摆完pose才出手;就连她自己,在面对那个影子时,也刻意放慢了速度。
不是破绽。
是默契。
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你可以赢,但别赢得太难看。
镜中幻影缓缓鞠躬,一齐消散。
长廊尽头,一扇刻满符文的门缓缓开启,门缝中溢出的气息,带着一丝熟悉的剑意——清冷、孤傲,还有一丝……醉醺醺的酒气。
她眉头微皱。
这味道,怎么像极了酒道人那破葫芦里的东西?
她迈步向前,忽然注意到地面一道浅浅的爪痕。五趾分明,弧度稚嫩,像是幼兽走过。可方向却是从门内朝外,仿佛有什么东西,曾从这智慧迷宫深处,一步步退了出去。
她蹲下身,指尖轻抚那道痕迹。
泥土微湿,还带着一丝灵田特有的清香。
她猛地抬头,望向门内。
黑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极轻的“咕噜”——像是谁在打嗝,又像是某种生物吞咽红薯的声音。
她站起身,指尖凝聚一缕银光,缓步踏入。
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道光缝中,那爪痕边缘的泥土,忽然轻轻拱起,冒出一片嫩绿的藤芽,顶端挂着一颗小小的、发着微光的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