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显沉下了脸来,“不是已经说了,再紧急的事都不能进来吗!”
现在的部署,事关重要!
多年的经营,成败就在一举!
小兵的眼睛转了一下,“大人,是小的鲁莽了。”
“只是,小的认为衙门……”
周从显看着他的样子冷哼了一下,“把他拿下。”
就近的两个官兵,围上来将他困了个结结实实。
魏寻,“大人,已经抓了好几个了。”
周从显的脸色微沉,“我一个小小五品指挥使,倒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那小兵还在挣扎,“大人,小的真的是为了火情才冲进来的!衙门的司职难道就不是保护百姓的安危吗!”
魏寻,“起火了不报潜火队,却报京司衙门,怎么如今潜火队也给世子兼任了吗。”
周从显站了起来,懒得再听他的多话。
“扔去地牢。”
小兵还在挣扎,但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谁也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魏寻靠近周从显,“世子,黎阁老自告了病假,再也没有出过门。”
“黎府也像个铁桶一样,我们得不到半点儿消息,自由进出的也只有柳明翰一人。”
周从显的下颌蹦得紧紧的,“黎老可能不好。”
“太后唯一忌惮的还是黎老,要是连他也……”
他的声音低了许多,“那大盛就真的要改名换姓了。”
“后日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一击必中!”
魏寻想了下,“可要属下去寻柳大人打探?”
周从显缓缓摇了摇头,“此时切勿打草惊蛇。”
“柳明翰是黎老的得意门生,他既然是唯一能进出黎府的,必定已经对他有所交代。”
“你也打探不到什么。”
魏寻点了下头,随后想到那个小兵的话。
“梧桐巷是不是真的有异,要不要属下去看看?”
周从显看了他一眼。
“这般巧合?”
魏寻,“世子,是说,都是他们……”
周从显双手背负在身后,“是与不是,都不能去。”
“一切都要等后日尘埃落定后再说!”
魏寻明白了,“是!”
……
“砰!”茶盏摔碎在过道。
屋子里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掌柜的已经见怪不怪了,上京投靠亲眷,有投靠成功的,也有投靠不成功的。
比如楼上那个,从昨儿进来就骂骂咧咧的。
甚至要蛮横地要求他把房费退给他,他随便去找个地方住就行。
他金掌柜在这里干这么多,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还想从他的手里要钱?!
这种人恐吓一顿就老实了。
现在也只敢在屋里摔摔打打了。
隔壁的酒楼。
小二伸长了脖子望着对面,对面烧了个精光,整个巷子五户都烧了。
潜火队磨磨蹭蹭的,快天亮了才赶过来。
幸好没住人,不然不知道要出多少人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场大火的原因。
他今儿觉得酒楼都变得敞亮多了!
掌柜的说烧得好,还偷偷地点了好几炷香。
现在潜火队正在检查还有没熄灭的火源。
要他说这还有什么好检查的,烧了个精光,就算还有火,等会儿也该灭了。
梧桐巷被烧得焦黑一片,屋子墙体倒了不少。
好像第二家烧得最严重,连屋子原本颜色都看不住了。
潜火队的官兵,一边翻看火灾一边同旁的人道。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烧得干干净净的!”
旁边的官兵一脚踩到一东西,他一僵。
不是烧过后碳化的木头。
他的脚挪开,脚底蹭掉了那东西上的黑灰,漏出金灿灿的一块。
他连忙将东西捡起!
是金的!
就是烧得有些变形了,但是还能看出原本应该是个镯子!
“大个儿!是金子!”
大个儿回头就看到兄弟手里的东西。
两人立刻凑在一起,“快!快藏起来!”
“再找找还有没有,肯定是以前有人藏在这里的,一场大火烧出来了!”
捡到东西的官兵脸都快笑开花儿了。
以前就听前辈说过,在火场捡到值钱的东西。
今儿终于让他遇到了!
他刚一迈开步子,就又踩到了东西!
“大个儿!这儿!这儿!”
大个儿一巴掌拍在兄弟的后背,“好小子!你今儿是偷偷拜了财神吧!”
“快再找找,等会儿头儿来了,就不是我们的了!”
两人找了些金银器物!还找到了一顶赤金头冠!
发财了!
两人笑得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丝毫没有注意到脚边那个圆滚滚是被烧化的头。
大个儿起身的时候,身边的兄弟一个转身,不小心把他撞倒。
才烧完没多久火灾现场还烫着呢。
烫得他一下就跳了起来,一脚踩在那个头上,朝天就是狠狠一摔。
他疼地直骂娘。
“大个儿你没事吧!”
大个儿无意间一扭头,恰好和另一个头四目相对。
“啊啊啊!!——”
惊恐的叫声冲破天际!
火灾现场发现尸体,就是命案。
不仅要上报京司衙门,捡到的东西也都是证物要上交。
潜火队的队头看着被毁得乱七八糟的现场,一人一巴掌敲在两人的头顶上。
“老子交代过什么!交代过什么!”
“第一次排查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人!有没有尸体!”
“他娘的都毁成这样了,老子还怎么跟衙门交代!”
两人缩着脖子话也不敢说。
住在西城的都知道这个鬼地方,空了这么多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起个火,竟然发现了三具尸体!
魏寻带人赶到的时候,潜火队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
三具焦尸被烧得面目全非,有的地方甚至只有森森白骨。
七零八落。
若没有仵作,都不能拼凑出个完整的人形。
魏寻眉头紧皱,梧桐巷果然是出事了。
仵作检查后道,“大人,都是女尸,两大一小。”
魏寻站了起来,“都检查完了吗,可还有其他的?”
潜火队的领头立刻站了起来,“小的已经让人搜了好几遍,没了!”
魏寻环顾了下四周,“先抬回衙门。”
“啊?”
潜火队的领头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不降罪他了?
魏寻看了他一眼,“不然,抬回潜火队?”
“不不不,是小的多嘴了,大人您吩咐!”潜火队的领头只想扇自己嘴巴两下。
魏寻不再看他。
明日是世子的大婚日,明日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这些都是小事,一切都要等明日过后再说。
……
宋府。
宋积云躺在床上,已经好几日没有起来了。
宋母来劝了好几次都不管用。
徐妈妈端着一碗牛乳燕窝进来,“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您现在这样还怎么拜堂。”
宋积云总算是动了动。
她慢慢坐了起来,脸上毫无气色。
“妈妈,我想通了。”
“男人都是一个样,我越是喊打喊杀,他就越珍惜。”
“我爹带着卢姨娘去了贺州上任,没了我娘,他还不是照样纳了妾。”
“我爹是这样,周从显也是这样,男人都是一个样。”
说着这儿她轻笑了一声。
“若不是我给我爹下了药,我爹不知道要从贺州带回来多少孩子。”
“下、下药??!”徐妈妈惊了。
宋积云抬起笑脸望着徐妈妈,“我娘还是舍不得,所以这药我下了。”
“你们都不知道,不是卢姨娘生不出来,是我爹不能生了。”
宋老爷去贺州时,宋积云才八岁。
一个八岁的小姑娘给亲生父亲下药,还隐瞒了这么多年……
宋积云的脸上笑意不变,可让徐妈妈觉得竟然有些森冷。
“小姐……”
宋积云的唇角翕动着,“小时候我最害怕爹娘吵架,也怕我娘哭。”
“她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我,抱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也想躲起来,可是不行,躲起来我娘会更加难过的,哥哥在外面读书,只有我在,只有我在……”
宋易堂站在外面,听着屋子里,妹妹有些低哑的声音。
心里揪似的疼。
原来她这般执拗,都是因为小时候的影响。
小小的她,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
他却丝毫不知。
宋易堂抬步走进宋积云的闺房。
房间里已经布置得一新,挂架上的婚服精美无比。
婚冠上的珍珠和宝石,都是花了大价钱搜寻而来。
满京这怕是独一份了。
宋易堂望着已经消瘦许多的妹妹。
“云儿,大哥此前承诺,如今依旧是一样的。”
“周从显他若让你留下半颗泪,大哥一定让英国公府付出血的代价!”
“就算她是孟老将军的外孙女。”
宋积云的唇角动了动。
随后轻轻地勾起唇角,“大哥要说话算数。”
……
红锦毯一眼望不到头。
府门内外,热闹的喧嚣远远地传来。
凤冠霞帔似有千斤般压在身上。
兄长身着锦袍站在门口正等着她。
她刚抬起步子,脚下一软,一旁的徐妈紧紧将她搀扶起。
身形的晃动,凤冠上的流苏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宋积云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是甩在她脸上的一巴掌。
好似也在嘲笑她这场婚宴的好笑。
她唇边勾起嘲讽一笑,随后迈步朝着兄长走去。
宋易堂将她背到花厅,辞别父母。
本应是泪水涟涟的场面,她却异常冷静。
好像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直到上了花轿。
宋积云才慢慢缓过神来。
以后她就是周家妇。
跟母亲一样又如何,她不会像母亲那样心慈手软。
大不了!
斗个不死不休!
……
周从显身着红袍,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他的脸上没有迎娶新妇的高兴。
他一双眼扫向人群的外围。
直到对上一双眼。
那人点了下头,他才吩咐出发。
婚队绕城一周。
当走到西城那一处,烧焦的梧桐巷时。
他下意识地朝那处多看了两眼。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离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