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林观鹤抬头,看见陈医生的身影出现在玻璃窗外,手里抱着一沓泛黄的资料,镜片反着光,看不出表情。
“观鹤。”
沈砚冰突然拽了拽他衣角,“你闻没闻到……”
一股比麦芽糖更甜、更腻的香气从通风口钻进来,甜得发苦,甜得让人想呕。
林观鹤的雷击木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出个蓝印——那是邪物逼近的警告。
他摸向帆布包,指尖触到阮雪塞的软糖袋,糖纸窸窣作响。
门被推开的瞬间,陈医生的声音响起:“我找到一九五八年的医院扩建记录了,地下三层……”
陈医生推开门时,门框与墙面碰撞出轻响。
他怀里的资料纸页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泛黄的1958年字样,油墨味混着消毒水钻进林观鹤鼻腔。
“地下三层的扩建图纸在档案室最里层,积了半指灰。”
陈医生把资料摊在桌上,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兴奋的光——作为医科生,能参与这种“超现实研究”显然比解剖课刺激得多,“还有近三个月急诊的异常病例,我按时间线标了红。”
林观鹤的指节蹭过资料边缘,纸页发出脆响。
他快速翻页时,沈砚冰不自觉凑近些,发梢扫过他耳垂。
某页病例记录突然停住,他瞳孔微缩——7月12日23:07,护工王阿姨给昏迷老人喂了勺蜂蜜水,监控显示走廊游荡的白影在10秒内消散;8月3日18:45,陪床家属给孩子买了草莓蛋糕,停尸房冰柜的异响整整沉默了半小时。
“甜……”
沈砚冰的指尖点在那两行记录上,尾音轻得像叹息。
她忽然想起上周三深夜,自己给停尸房的鬼喂了颗薄荷糖——当时以为是安抚,现在看监控,那只鬼正是在吃糖的瞬间虚化了半分钟。
林观鹤的喉结滚动两下。
系统任务里“千年邪物喜甜”的提示突然在脑海炸开,他之前以为是邪物用甜引鬼,现在看来可能搞反了——就像猫爱吃鱼却怕鱼骨头,邪物依赖甜气滋养,可纯粹的甜到极致反而会变成毒药?
“沈法医,你记不记得糖厂那只煞鬼?”
他突然转头,鼻尖几乎碰着她沾了糖渣的下巴,“它被超度前,我用雷符掺了麦芽糖烧,当时它的鬼气不是散,是……被甜气冲散了纹路?”
沈砚冰后退半步,白大褂下摆擦过糖锅边缘,沾了点黏糊糊的糖稀。
她想起解剖那只煞鬼残留的怨气时,显微镜下的黑气确实呈现出被甜分子切割的断裂状:“如果邪物以怨气为食,甜食是它的‘消化酶’,那过量的甜……”
“会撑死它。”
林观鹤打了个响指,眼里亮起狼一样的光。
他抓起桌上的麦芽糖块,指甲在表面划出深痕——内里还嵌着细碎的雷符灰,在灯光下泛着幽蓝,“就像人吃火锅配可乐,喝多了胃胀。咱们现在要做的,是给邪物灌十桶可乐。”
小芳举着锅铲凑过来,发梢沾着糖丝:“观鹤哥是说,用超量甜物当‘泻药’?那我再去买二十斤!”
她转身要跑,被林观鹤笑着拽住后衣领:“傻丫头,不是越多越好。得按邪物的‘饭量’配比例——陈医生,能调出近五年全市甜品店的分布图吗?”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已经发你邮箱了。我对比过邪物活动区域,发现每个闹鬼点半径五百米内都有老字号糖厂或甜品作坊……”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屏幕上跳出新邮件——是地下三层的结构图,标注着“原福源糖厂窖藏库”的红章。
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比之前更甜更腻,甜得人牙龈发酸。
林观鹤的雷击木在口袋里发烫,烫得他皱眉——这是邪物离得更近的征兆。
沈砚冰的阴阳眼泛起青白,她盯着墙角阴影:“有东西在往下钻,往地下三层去了。”
“看来它急着回老巢。”
林观鹤把资料塞进帆布包,动作快得像送外卖时抢单。
他摸出阮雪塞的软糖袋,分给在场每人两颗:“沈法医,你跟陈医生去调地下三层的监控;小芳,把剩下的糖稀封进镇鬼铃里——甜气散得慢,留着当后手。”
“你呢?”
沈砚冰扯住他袖口,指尖还沾着糖稀,黏得他没法挣脱。
她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像停尸房冷柜里的宝石:“要下去?”
“总得有人先探探路。”
林观鹤笑,叼着软糖含糊不清,“再说了——”
他晃了晃手机,阮雪的消息在屏幕上跳动,“阮家姐妹熬了桂花糖,说要当‘秘密武器加强版’。我得先回去尝尝,甜不甜得够格。”
沈砚冰松开手,看他把玄铁剑别在腰后,雷符整整齐齐码进内侧口袋。
走廊灯光照在他发梢,衬得那股子吊儿郎当的劲更明显——可她知道,这男人弯腰捡糖纸时会护住她的指尖,超度厉鬼时会把雷符塞到她手里。
“小心地下三层的老鼠。”
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林观鹤转头,看见她从白大褂里摸出个小纸包,塞到他掌心——是停尸房抽屉里的薄荷糖,他上周说过“凉丝丝的,驱鬼时提神”。
“知道啦,沈法医。”
林观鹤把糖纸折成小飞机,抛向她,“等我回来,烤腰子摊老板要是敢把最后两串给你,我就跟他说你吃了三盘烤腰子的事。”
沈砚冰耳尖发红,抄起桌上的资料作势要砸。
林观鹤笑着跑出门,脚步轻快得像送完最后一单的外卖员。
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叮”地掉出包奶糖,他弯腰捡起,糖纸在指尖发出脆响——这次,他没塞进嘴里,而是收进了帆布包最里层。
月光爬上窗台时,阮霜的中医馆后堂亮着暖黄灯光。
阮雪趴在桌上画符,笔尖蘸着桂花蜜——这是她新研究的“甜符”,糖香混着艾草味飘满屋子。
门被推开时,她猛地抬头,发辫上的桂花掉了两朵:“观鹤哥哥!姐姐说你今晚会来——”
阮霜端着茶盏从里间出来,茶盏里浮着金黄的桂花。
她看林观鹤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扔,资料纸页间露出地下三层的图纸,目光在他掌心的红印(雷击木烫的)上顿了顿,轻声道:“地下糖厂的事,我和小雪查到些旧闻。五十年前,福源糖厂的窖藏库……”
林观鹤剥开颗阮雪塞的软糖,甜香在嘴里漫开。
窗外的风掀起图纸,“甜”字的墨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望着阮家姐妹身后的中药柜——最上层的抽屉里,还收着她们祖上传下的“阴阳眼”手记。
“说说看。”
他咬碎软糖,声音里带着笑意,“咱们的‘甜食大军’,该怎么给那只千年邪物,灌顿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