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走廊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钻进鼻腔时,林观鹤的帆布鞋在瓷砖上碾出一声轻响。
沈砚冰的白大褂下摆扫过他手背,带起一阵冷香——和停尸房里的福尔马林味不同,是她常用的雪松香水。
“停尸房的监控我调了三遍。”
沈砚冰停在307病房门前,钥匙串在指尖转了半圈,“那只鬼每次出现前,走廊尽头的自动售货机都会掉出包奶糖。上周三晚上十点十七分,你超度完她的第二天,监控里她就站在糖纸堆里,指甲尖还勾着颗没拆封的橘子软糖。”
林观鹤摸了摸口袋里阮雪硬塞的草莓软糖,糖纸窸窣作响。
他想起糖厂那只裹着糖霜的煞鬼,长发里粘着的碎糖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系统任务里提过“千年煞鬼喜甜”,当时他以为是糖厂环境所致,现在看来,或许是更古老的因果。
“所以你觉得,这些鬼不是自己回来的。”
“是被某种嗜甜的东西吸引,甚至操控?”
沈砚冰没说话,只把手机递过来。
监控画面里,穿病号服的女人背对着镜头,枯瘦的手指正往嘴里塞什么——放大后能看清,是融化成半透明的水果硬糖,黏在她嘴角,像凝固的血。
“她三天前刚被家属接走。”
沈砚冰的指尖敲了敲屏幕,“活着的时候有严重的糖尿病,医嘱禁糖。”
林观鹤喉结动了动。
病房里的窗户没关,穿堂风掀起桌上的病历纸,某页被红笔圈起的“尸检报告”飘到脚边——死者胃里残留大量蔗糖结晶,法医推测是生前强行灌食所致。
“陈医生说有间空病房能做实验。”
小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扎着高马尾的小护士抱着个纸箱,里面堆着棒棒糖、牛轧糖、,“我去门诊楼借了烤箱,还让楼下便利店送了十斤麦芽糖。观鹤哥你说要‘甜到发齁’的东西,这些够不够?”
林观鹤接过纸箱时,一颗橘子软糖从缝里滚出来。
他弯腰去捡,余光瞥见沈砚冰蹲下来,两人的指尖在瓷砖上碰了碰——她的手凉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却在触到他掌心时轻轻缩了缩。
林观鹤直起身子,从帆布包里掏出黄符,“先布置引鬼阵。”
“沈法医,麻烦把紫外线灯关掉。陈医生,你负责记录时间和鬼物反应;小芳,等会把麦芽糖熬成糖稀,要黏得能扯丝的那种。”
沈砚冰已经熟练地拉上窗帘,月光透过纱帘在她侧脸镀了层银边:“需要我做什么?”
“站我旁边。”
林观鹤把雷符按在她手腕上,“万一鬼物冲过来,这符能保你半分钟。”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墙角坐下:“我查过近三个月的急诊记录,有七例患者声称‘被鬼喂糖’,症状都是血糖爆表但查不出病因——和监控里的女人情况吻合。”
林观鹤的动作顿了顿。
他想起糖厂任务结束时,系统提示“千年邪物复苏”,而任务奖励里的“天师圣阶传承”里,似乎有段关于“嗜甜邪灵”的记载——邪物以怨气为食,却需甜食为引,就像人吃饭要配调料。
“开始吧。”
他点燃三炷香插在窗台,香灰簌簌落在摊开的八卦图上,“小芳,倒糖稀。”
麦芽糖的甜香瞬间填满病房。
林观鹤咬破指尖画出血符,玄铁剑嗡鸣着出鞘,剑尖挑起一缕糖丝——那丝金黄的糖稀突然剧烈震颤,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拉扯。
“来了。”
沈砚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她的阴阳眼(林观鹤之前帮她开的)此刻泛着微光,“在你背后,穿病号服,手里攥着……一把水果糖。”
林观鹤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竖起来,那是阴寒之气逼近的征兆。
糖丝“啪”地断裂,他反手甩出雷符,蓝光炸响的瞬间,一股甜腥的风撞在他背上——是鬼物被雷符击退时带起的怨气。
“看监控!”,陈医生突然喊。
墙上的显示屏里,那只鬼正疯狂抓挠空气,原本浑浊的眼珠此刻泛着贪婪的光,所有动作都朝着小芳手里的糖锅偏移。
“它在馋糖。”
林观鹤扯下领口的雷击木,蓝光在掌心流转,“不是被驱使,是被更厉害的东西养着——用鬼当饵,用甜当钩,钓的是……”
“天师。”沈砚冰突然接口。
她盯着鬼物逐渐透明的身体,“上周你超度它时,它喊了句‘甜主会碾碎你’。我当时以为是疯话,现在看来……”
糖锅里的麦芽糖开始冒泡,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只鬼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手腕,竟从溃烂的皮肤里抠出颗完好的巧克力——是生前没机会吃的最后愿望?
林观鹤突然想起阮雪塞给他的软糖,想起糖厂那只煞鬼发间的碎糖,想起停尸房监控里黏在鬼嘴角的橘子软糖。
“原来如此。”
他突然笑了,叼着根棒棒糖扯掉包装纸,“千年邪物怕的不是甜,是甜到能齁死它的东西——就像人吃多了糖会腻,它吸多了纯粹的甜气,怨气会被冲散。”
沈砚冰挑眉:“所以你的秘密武器是……”
“十斤麦芽糖熬成的糖块,掺上雷符灰、雷击木屑,再用镇鬼铃震过。”
林观鹤把棒棒糖塞进她嘴里,“甜到连鬼都要喊救命的那种。”
小芳举着锅铲笑出了声:“观鹤哥,你这哪是驱鬼,分明是给邪物灌糖水灌到撑死!”
陈医生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我去调近十年的甜食消耗数据,看看邪物活动和糖厂、甜品店的位置有没有关联。”
林观鹤看着他推开门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沈砚冰——她含着棒棒糖的样子有点滑稽,冷艳的脸上沾了点糖渣,却让他想起昨晚她发的短信:“烤腰子摊老板说,你再不来,他就要把最后两串留给我了。”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病房里的香燃到了最后一截,香灰落在八卦图中心,形成个模糊的“甜”字。
林观鹤摸出手机,阮雪的消息跳出来:“观鹤哥哥,我和姐姐熬了桂花糖,给你留了最大的罐子~”
他笑着回了个“馋”的表情包,余光瞥见沈砚冰的手机亮了——停尸房的监控画面里,那只鬼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地糖纸,在夜风里轻轻翻动。
“陈医生。”
林观鹤喊住正要关门的身影,“顺便查查市立医院地下,有没有老糖厂的遗迹。”
陈医生点头,门“吱呀”一声合上。
沈砚冰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突然说:“你之前说,天师圣阶传承里有线索?”
林观鹤没回答。
他望着糖锅里沸腾的麦芽糖,想起系统提示里那句“千年邪物复苏”,想起糖厂煞鬼消失前怨毒的眼神——还有,沈砚冰短信里提到的“停尸房的鬼要见你”。
甜香混着雷符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摸出阮霜给的血符,在掌心折出个糖人的形状——这大概是史上最不正经的驱邪道具,却让他莫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