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指尖碾着残花,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深意:
“满京城都道皇上对华妃情深至极又宠幸异常,可在本宫眼里,现在的他哪里有半分真心?
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真心,怕也就是做王爷时,对姐姐的那点念想了,之后啊 ——”
她忽而冷笑,“他的真心怕是都拿去喂狗了。”
这话一出口,剪秋绘春几人也是吓得够呛,慌忙环顾四周,可宜修却是一点不怕,
就见她轻轻的拍了拍剪秋的手,神色淡定:“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因着说上几句真心话,他还能废了本宫不成?
他本就欠着本宫的!将来怕是要用命来还才够......
本宫也在潜邸服侍他多年,又为他生下弘晖这个大阿哥,可是你看看,他登基为帝后,
放着本宫这个嫡福晋不尊,却非要先追封姐姐为纯元皇后 ——
好一个纯元,纯洁原配吗?这不就是在生生的打本宫的脸吗。”
“后来他更是把本宫的宫权,都夺去了送给华妃,” 她是越说越恨,珠翠在鬓边簌簌作响,
“还不是为了安抚年羹尧,好让他去平那罗布藏丹津之乱?
走到这一步,本宫也算是看出来了,他的眼里始终就只有权势算计,又何曾把我当妻子看过?
本宫跟着他苦熬这些年,虽说成了皇后,却弄得像是继后一般,简直是令人恶心至极。!”
剪秋等人瞧着宜修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越说越露骨,越说越肆无忌惮,也是跟着着急。
可想劝又不敢开口,生怕哪句话说错,再惹得皇后继续动怒。
宜修瞥了一眼众人慌张模样,突然也觉得无趣,微微叹了口气——
想着当年刚入王府时,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畏首畏尾,惶恐不安?也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于是她挥了挥手,裙摆扫过满地落花,便领着众人往景仁宫走去。
只是表面上的宜修神色如常,可是心里其实很不平静。
刚刚在寿康宫那番对峙,也算是让她看明白,这母子二人的底线竟都如此之低。
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有说得再明白不过:只要她从此安分守己,就依旧扶持她做这个皇后。
甚至是她以往残害皇嗣的脏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可当时宜修却不能有任何举动,只能攥紧帕子,然而指甲却几乎都掐进了掌心之中 ——
看着眼前的太后,就为了保住乌拉那拉氏的荣华,她就可以为了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当初弘辉的死......
想必眼前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也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也跟着插了一手。
现在看来,这对母子完全就是一丘之貉,下限之低简直都要击穿地心。
儿子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眼前的美色暗中谋划杀子;
而做母亲的,也可以为了家族利益选择闭眼,任由自己堕掉他儿子的子嗣,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见这母子二人皆是那狼心狗肺之人,累得子嗣都跟着受罪。
现在看来,在皇上眼中,只要有利益在,怕是什么都可以妥协,什么都可以好商量吧。
从前她还觉得,雍正或许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直到现在她才算明白,
只要她不触及到雍正的底线,怕是天大的事,其实都能好好商量一番。
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她早就知道雍正的底线除了皇权之外,还有柔则这个贱人。
果然只有死得早才能成为白月光。再加雍正年岁大了,怕是也更爱回顾往昔,
想来那挂在天边的白月光,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待回到景仁宫,宜修便屏退众人,却独独留下了剪秋。
她一边摘下护甲一边说道:“寿康宫里太后告诫了本宫,那本宫也就如了太后的愿望,
除了富察氏和甄嬛,其他人身上的手段,你就找机会都撤回来吧,至于之后能不能怀上龙嗣,就听天由命吧。”
剪秋因为没有进殿,不知道太后到底是如何让她们娘娘改的口,所以听到这话也略微迟疑,犹豫几分才开口:
“娘娘,那惠嫔岂不是也有机会……”
“本宫就是盼着她能生呢!” 宜修微笑的看着剪秋,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本宫倒要瞧瞧,那养子和亲子,到底会有什么区别。关键是四阿哥那里,能否感受得到这其中的区别对待......
刚刚太后有句话没有说错,皇上都已这把年纪,本宫要再养个襁褓小儿,还要等十多年,时间也未免也太长了些。
哪比得上现成的皇子来得好,既然齐妃母子不识抬举,那本宫也还有其她选择。
等惠嫔有孕,顾不上四阿哥时,本宫就不信他没有其它的想法,再加上太后在侧,本宫也只需抛出橄榄枝 ——”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想必这孩子也是个长眼睛的,哎...要不怎么说路还长着呢,本宫犯点错又怕什么,时间总能替本宫慢慢算回来。”
剪秋这才回过神,连忙俯身夸赞:“娘娘圣明!如此计策,当真算得上是滴水不漏!”
宜修听罢也略微得意。别看她在寿康宫受了训斥,可骨子里的狠劲却分毫未减。
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她作为中宫皇后,只要不被废,她有的是选择的机会。
就见她端起茶盏轻抿,又感慨道:“从前也是本宫想歪了,总想着手里有了一个三阿哥就可高枕无忧,
现在想想,也确实也是猪油蒙了心。皇上都这般年岁了,又是个爱操心的,二十年......
能不能撑到都两说,等再过两年,后宫众人的新鲜劲过去了,本宫作为皇后,定会尽心为皇上再次选秀,
到时候多挑些模样出众的新人入宫。剪秋,你说说,本宫可算得上称职?”
剪秋怔了一瞬,随即俯身行礼,言辞恳切:
“娘娘事事以皇上为先,关怀后宫、操持选秀,这般贤德,岂是寻常人可比?国母风范,定当流芳百世!”
宜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指尖轻轻叩着桌案:
“说到底,本宫也不是容不下人。只要守本分,这后宫的位子,总归能匀出几个给她们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