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叔的手抖得厉害,捏着月牙碎片的指节泛白:“得用黑狗血泡三天,镇住里头的气。”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星子噼啪炸响,“这东西沾了阴,搁外头放着要招脏东西。”
苏檀盯着跳动的火苗,翡翠镯在腕间发烫。
顾沉砚靠在门框上,军刺擦得锃亮,映出窗外晃动的树影:“我守夜。”
后半夜起风了。
周大队长蹲在村口老槐树下,搓着冻红的手接电话。
话筒里传来公社干事的大嗓门:“县供销社派了陈七来查粮票分配,说是上头要整顿作风。”他哈了口白气,把皱巴巴的烟卷按灭在鞋底,“明儿就到,你给安排招待所。”
林月白蹲在知青点窗根下,听着周大队长的脚步声走远,嘴角勾了勾。
她摸出兜里的花手帕,是县供销社主任的侄女上个月塞给她的——“有事儿找陈七,他是我叔的老部下。”
第二日晌午,陈七到了。
蓝布中山装洗得发白,皮鞋却擦得锃亮。
他冲周大队长点头时,眼尾扫过苏檀晾在院外的花布衫,笑了声:“大队长,我先去招待所放行李,下午再查账。”
林月白跟在他身后,走了半里山路才开口:“苏檀有宝贝。”她指尖掐进掌心,“能控制人命运的那种。”
陈七脚步顿住,转身时眼里闪着光:“什么宝贝?”
“魂灯碎片。”林月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亲眼见的,在井底捡的,能发光。”她拽住陈七的袖子,“你帮我拿到,我分你一半好处。”
陈七盯着她,忽然笑了:“成。”
月亮刚爬上树梢,林月白摸进了苏檀的院子。
窗纸透着力气的光,顾小满的哼歌声飘出来:“小白菜呀,地里黄呀——”她蹲在墙根,看着顾小满把最后半块红薯干塞进嘴里,揉着肚子爬上炕,灯“啪”地灭了。
她摸到后窗,指甲刚抠住窗沿,后腰突然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住。
“姐姐偷东西?”顾小满的声音软乎乎的,手里却举着根晾衣杆,“檀檀姐说,半夜翻窗的都是坏狐狸。”
林月白的冷汗下来了。
她猛地转身去抢晾衣杆,顾小满尖叫着往后退,撞翻了桌角的搪瓷缸。
“砰!”
苏檀提着煤油灯冲进来时,正看见林月白掐着顾小满的手腕。
小姑娘眼眶通红,却还咬着牙不喊疼。
“松手。”苏檀的声音像淬了冰。
林月白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撞在墙上。
她盯着苏檀攥紧的右手——那里还攥着翡翠镯,碎片肯定在空间里。
“我就看看!”她扯着嗓子喊,“周大队长说要查知青私藏物资,我帮着……”
“帮着偷?”顾沉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倚着门框,军刺在指间转了个圈,“上个月你偷队里的腌萝卜,是苏檀替你顶的。”他一步步逼近,“现在偷魂灯碎片,你当这是供销社的糖果?”
林月白的脸刷地白了。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陈七晃着煤油灯走进来,灯芯在风里跳得厉害:“苏知青,我听说你有好东西。”他盯着苏檀的镯子,“让我开开眼?”
苏檀把顾小满护在身后,镯子在腕间烫得发烫。
她摸了摸衣襟下的翡翠,碎片“嗡”地一颤,被收进空间。
“没有。”她直视陈七的眼睛。
陈七笑了,笑得很慢:“混沌大人可不喜欢被骗。”他转身往外走,声音飘进来,“你以为藏得住?迟早也会变成它的养料。”
顾沉砚的军刺“咔”地扎进门框。
他转头看向林月白时,眼里像淬了冰:“说。”
林月白瘫坐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掉:“我就是……就是不想她什么都比我好!”她扯着自己的麻花辫,“顾沉砚只看她,周大队长夸她会种粮,连小满都喊她神仙姐姐……”她抬头盯着苏檀,“我就想让她摔一次!”
苏檀蹲下来,替顾小满揉发红的手腕:“你可以恨我。”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但别把全村人搭进去。”
后半夜,顾沉砚在院外巡逻。
苏檀靠在炕头,盯着翡翠镯发呆。
碎片在空间里微微颤动,暖黄的光透过玉质,在墙上投下月牙形的影子。
窗外起了怪风,卷着枯枝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响。
招待所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苏檀猛地起身,镯子“叮”地撞在炕沿上。
顾沉砚的脚步声从院外冲进来,军刺在手里攥得死紧:“招待所。”
两人冲进院子时,周大队长正跌坐在招待所门口,裤脚沾着泥。
他指着屋里,嘴唇直哆嗦:“陈、陈七他——”
屋里的煤油灯灭了。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炕上,陈七直挺挺躺着,双手攥成爪状抠进被褥里,面色黑得像涂了层墨,眼珠子鼓得要掉出来。
苏檀的心跳得厉害。
她摸了摸腕间发烫的镯子,碎片在空间里抖得更厉害了,仿佛在回应某种看不见的召唤。
顾沉砚的手按在她肩上:“回屋。”他声音低哑,“明天再说。”
夜风卷着寒意灌进屋子。
苏檀关窗时,看见林月白的影子从知青点闪过,手里攥着块泛着幽蓝的东西——是半片青蛇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