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的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
顾沉砚抱着顾小满往知青点走,小丫头的额头烫得惊人,睫毛上还沾着泪,眼尾那道红痕已经爬到下颌,像条活的血虫。
“去赵六叔家。”苏檀攥紧怀里的符文石,翡翠镯在腕间发烫,“他懂些奇门,先看看小满这是中了什么邪。”
赵六叔家的灯刚亮起,门就被顾沉砚撞开。
老人正蹲在灶前抽旱烟,见顾小满这副模样,烟杆“啪”地砸在地上:“符石带身上了?”
苏檀把石头掏出来。
赵六叔接过去的瞬间,指尖猛地一颤,石面突然泛起紫光,在墙上投出个扭曲的影子——像团裹着尖牙的黑雾。
“混沌种的怨气。”赵六叔从抽屉里摸出个红布包,抖开是把铜铃,“小满被这石头冲了魂。先把石头放我这儿,我用朱砂镇一夜。”他捏着铜铃在小满头顶晃了三圈,小丫头突然打了个寒颤,眼尾的红痕淡了些,“你们赶紧去陈阿婆家。那老太太年轻时走南闯北,说不定知道镇这东西的法子。”
陈阿婆家的门虚掩着,窗纸透出昏黄的光。
苏檀敲门时,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老人坐在八仙桌前,手里捻着串檀木佛珠,身后供着尊半人高的观音像。
“为魂灯来的?”陈阿婆没抬头,佛珠串在指间转得飞快,“那东西是镇混沌的命门,碎片散在人间,寻它的人得拿血脉当引子。”她突然抬眼,浑浊的瞳孔里泛着冷光,“你们要找的,在村东头的忘川井里。”
“忘川井?”苏檀想起村里的老辈人提过,那井封了几十年,说有人误触禁制,整家人半夜就没了影。
“井口用镇魂石压着。”陈阿婆从怀里摸出个黄纸包,“拿这个掺在香灰里,能破表层的怨气。但井里有守灵的东西……”她顿了顿,把纸包塞给苏檀,“年轻人,有些因果,不是你能担的。”
村东头的荒草没过小腿。
顾沉砚打着手电筒,光束扫过井口的大石——石面刻满模糊的符文,像被人用刀刮过又填了新的。
李三槐举着铁锨要砸,被苏檀一把拦住:“硬来会反噬。”她撸起袖子,翡翠镯贴在石面上,镯子内侧的淡金圈突然亮了,像根细金线沿着石纹爬。
“咔——”
大石裂开条缝,阴风吹得人后颈发凉。
顾沉砚把军刺别在腰间,先顺着绳子滑下去:“我探路。”苏檀攥紧黄纸包,跟着爬进井口。
李三槐举着煤油灯在最后,灯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井底比预想的深。
顾沉砚的军刺突然抵住什么东西,金属碰撞声在井壁间回响。
苏檀借着手电筒光,看见条碗口粗的青蛇缠在石头上,蛇鳞泛着幽蓝,蛇信子吐着火星子。
“守灵兽!”李三槐喊了半句,蛇头已经扑过来。
苏檀赶紧撒出黄纸包里的香灰,青蛇被烫得嘶鸣,撞在井壁上。
赵六叔提前在腰间绑的捕兽夹“咔”地弹开,夹住蛇尾。
青蛇挣扎着甩尾,带翻了李三槐的煤油灯,火光“轰”地窜起来。
“快走!”顾沉砚拽着苏檀往井底深处跑。
火光照亮石壁上的刻痕——全是扭曲的人脸,张着嘴像在尖叫。
最里面的石壁嵌着面铜镜,镜面蒙着层灰,苏檀刚凑近,镜中突然映出张年轻女人的脸——是她娘!
“檀儿。”镜中女子穿着蓝布衫,手里攥着块发光的碎片,“这是第一枚魂灯碎片。记住,不可轻启灯芯。”她的身影渐渐模糊,苏檀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镜面,整个人就栽进黑暗里。
再睁眼时,苏檀躺在顾沉砚怀里。
他的军刺还攥在手里,刀刃上沾着血。
李三槐举着重新点好的灯,照见她掌心躺着块月牙形的碎片,泛着暖黄的光。
“你昏了半柱香。”顾沉砚捏了捏她的手腕,“镯子烫得能煮鸡蛋。”
苏檀摸了摸发烫的翡翠镯,喉咙发紧:“我娘说……魂灯不是谁都能用的。”她把碎片塞进顾沉砚手里,碎片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可现在,我们没得选。”
井外的风突然大了。
林月白缩在树后,手里的望远镜掉在地上。
她看着苏檀被顾沉砚扶着爬上来,月光照见那碎片的光,咬了咬嘴唇,转身往村里跑——裤脚沾着的草籽上,还挂着半片青蛇的鳞。
赵六叔家的灯还亮着。
苏檀把碎片交给老人时,他的手直抖:“这东西得用黑狗血泡三天……”话音被窗外的风声打断。
林月白贴着墙根走过,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像团扭曲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