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被顾沉砚抱回青竹沟时,月亮刚爬上后山树梢。
村头老槐树下的石磨空着,往常这时候,总有些纳鞋底的婆娘凑着月光唠嗑。
可今晚连狗叫声都没了,只有山风卷着枯叶“沙沙”扫过土坯墙。
“王婶今早还在晒玉米。”赵六叔摸出旱烟袋,烟杆敲了敲门框,“她那孙娃子最皮,这会该蹲门槛啃烤红薯。”
顾沉砚把苏檀放下来,军靴碾过一片碎瓦。
他嗅觉比常人敏锐,风里没了炊烟的柴草香,倒有股子腥甜,像……血。
“三槐,去东头老李家。”他解下腰间军刺,刀柄塞给苏檀,“让他带三壮、铁牛来村公所集合。”
李三槐点头,猎刀往靴筒一插,猫着腰钻进黑影里。
苏檀攥着军刺的手被翡翠镯硌得生疼。
她垂眸,镯子表面浮起淡淡青光,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
趁顾沉砚转身查看村道的空当,她指尖快速掐了个诀——这是空间入口的暗号。
意识刚沉进灵田,鼻尖就窜进股草药香。
母亲留下的玉简正悬在泉眼上方,原本空白的玉面浮起朱砂字:“若见混沌再现,当以心火引魂灯,照其真形。”
“砚哥。”她退出空间,拽了拽顾沉砚衣角,“祠堂。”
顾沉砚眉峰一挑。
青竹沟的祠堂在村尾,供着百年前的老祖宗牌位,平时锁着门。
他扫了眼赵六叔,老木匠正盯着墙根——那里有半枚带泥的鞋印,鞋跟磨损得厉害,是周长风常穿的胶鞋。
“我和三槐守外围。”他把苏檀鬓角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腕间镯子,“赵叔带阿檀进去,有动静吹哨。”
祠堂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赵六叔摸出火折子晃亮,供桌上的香炉倒着,香灰撒了满地,最里面的青砖地少了块——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苏檀摸出空间里的灵果攥在手心。
果子散发的微光映着洞壁,能看见青苔下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和灵源谷神像底座的裂缝纹路一模一样。
“阴冥宗。”赵六叔突然低喝。
他蹲下身,用烟杆挑起块碎陶片,“我师父说过,这邪门教派专拿活人血祭,引地底下的脏东西上身。”
陶片上的暗红痕迹蹭在烟杆上,散出腐肉味。
苏檀胃里翻涌,刚要说话,头顶传来“咔嗒”一声。
“你们还是来了。”
周长风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他站在祠堂门口,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遮住了供桌上的牌位。
平时总挂着笑的脸这会儿青得像鬼,左眼眼白全红了,血丝顺着脸颊爬进衣领。
“当年灵源谷那老东西要是听我的,早把混沌种放出来了。”他一步步往地窖走,鞋底碾过香灰,“现在更好,你们帮我镇了一次,它醒过来只会更凶。”
“血祭阵?”赵六叔突然反应过来,“你拿失踪的村民当引子!”
“王婶的孙娃子昨天哭着找奶奶。”周长风笑出了声,“哭得多好啊,眼泪混着血,阵眼才灵。”
苏檀攥紧灵果。
果子烫得她掌心发红,翡翠镯突然发出蜂鸣——是顾沉砚的哨声!
“阿檀!”顾沉砚的声音从祠堂外炸响。
他带着李三槐撞开木门,军刺划破空气的声音混着周长风的尖叫。
“想抓我?”周长风突然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刀刃往掌心一划,“等混沌种吞了这村子,你们连骨头都剩不下——”
他话音未落,顾沉砚的军刺已经抵住他后颈。
李三槐扑过去锁他手腕,短刀当啷掉在地上,沾着血的刀刃映出苏檀发白的脸。
“跑了?”李三槐翻遍周长风的口袋,只摸出半块发黑的符纸,“这老东西身上有股子臊味,像……像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苏檀没说话。
她盯着祭坛角落的符文——那些刻痕里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在灵果微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他说这只是开始。”她把灵果塞进顾沉砚手里,“得找魂灯碎片。”
顾沉砚捏了捏她指尖,军刺在掌心转了个花:“找。”
两人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顾小满从供桌底下钻出来,手里攥着块黑黢黢的石头——是祭坛上掉下来的符文石。
“小满?”苏檀蹲下身要抱她,却见小丫头盯着石头的眼神发直,原本清亮的眼睛像蒙了层雾,“你怎么跑进来了?”
“姐。”顾小满突然把石头往她手里塞,声音哑得不像平时,“石头……凉。”
苏檀接过石头的瞬间,翡翠镯猛地一烫。
她低头,镯子内侧浮现出个淡金色的小圈——和石头上的符文轮廓分毫不差。
顾沉砚弯腰抱起妹妹,掌心贴上她后颈:“热的。”
苏檀把石头揣进怀里。
月光透过祠堂破窗照进来,照见顾小满眼尾有道红痕,正顺着脸颊慢慢往下爬,像道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