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十月,霜降过后的寒风像砂纸般磨着人脸。我叫沈秋,是个民俗摄影师,这次受杂志社委托,来长白山脚下的荒岭村拍摄\"东北丧葬习俗\"专题。进村时,村口歪脖子柳树上挂着的白幡在风中翻卷,几个穿孝服的村民抬着棺材往村后走,这诡异的迎接方式,让我心头莫名一紧。
村长王德发搓着冻红的手接待了我:\"姑娘,你住村西头老张家的空房吧。就是院子里有座孤坟的那间,别害怕,坟头埋的是张家闺女,十多年前就走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座青砖小院孤零零立在暮色里,院中央隆起的坟包上,竟盖着件褪色的红嫁衣。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腐木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正屋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东屋土炕上堆着发霉的被褥。我放下行李准备收拾,突然发现炕角压着本日记,封皮上\"张玉梅\"三个字已模糊不清。翻开内页,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断断续续:\"1998年腊月初三,爹说要把我嫁给北山屯瘸腿的赵老三......\"
夜幕降临时,我架好相机准备拍摄守灵场景。隔壁灵堂里,油灯在孝子贤孙们头顶明明灭灭,躺在棺木里的老人面容安详。可当我按下快门的瞬间,取景器里赫然出现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正趴在棺木上对着镜头诡笑。我浑身发冷,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
后半夜,我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惊醒。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个摇曳的人影。我屏住呼吸从门缝张望,只见个穿红嫁衣的女子提着灯笼,正绕着院子里的孤坟转圈。她的脸被灯笼红光映得青白,每走三步就停下对着坟头说:\"妹妹,我来陪你了......\"
天一亮,我就拿着日记和拍摄的诡异照片去找村长。王德发的烟斗\"当啷\"掉在地上:\"作孽啊!这日记是张家大女儿张玉兰的。当年张玉梅定亲那晚,张玉兰穿着嫁衣跳进了后山的冰窟窿。姐妹俩感情好,张玉梅受不了刺激,没出正月也跟着去了。张家老爷伤心过度,把姐妹俩葬在一个坟里,还特意盖了件红嫁衣......\"
当晚,我在院子里烧纸钱时,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将纸钱卷成漩涡。恍惚间,我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手拉手站在月光下,一个穿着大红嫁衣,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红衣女子转头看向我,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指了指后山方向。
好奇心作祟,我趁着夜色打着手电筒往后山走。月光下,冰面裂开的窟窿泛着幽蓝的光,周围散落着破碎的红绸带。我蹲下身查看,冰窟窿里突然伸出只青白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就往下拽!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传来铃铛声,一个佝偻的身影挥舞桃木剑冲过来,那只手才猛地松开。
救人的是村里的刘半仙,他脸色凝重:\"姑娘,你冲撞了怨气太重的亡魂。当年张玉兰的未婚夫是被赵老三设计害死的,张玉兰知道真相后,穿着嫁衣以死明志。张玉梅发现姐姐尸体后,也含恨自尽。这姐妹俩的冤魂,一直在等个申冤的机会。\"
回到住处,我发现日记又多了几行血字:\"妹妹别怕,姐姐带你去找凶手......\"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凄厉的哭声,红嫁衣女子的身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我壮着胆子跟上去,竟看见她飘到了赵老三家门口。
透过窗户,我看见赵老三正对着供桌磕头,桌上摆着张玉兰的牌位。\"玉兰啊,我当年也是被逼无奈......\"他的话还没说完,屋里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两道白影从牌位里飘出,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我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第二天,赵老三的尸体被发现时,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脖子上有两道青紫的掐痕。村里流言四起,都说他是被冤魂索命。而我在整理相机内存卡时,赫然发现里面多了段视频:张玉兰和张玉梅穿着红嫁衣,对着镜头露出欣慰的笑容,随后化作两道白光消失在天际。
离开荒岭村那天,我特意去坟前祭拜。一阵清风吹过,坟头上的红嫁衣轻轻扬起,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两个少女手牵手在花丛中嬉笑。回城里后,我把这段经历写成文章发表,却在稿件寄出去的当晚,收到了杂志社的退稿通知——所有照片和视频,都变成了空白。
从那以后,我时常在梦中回到荒岭村,看见那座孤坟上的红嫁衣在风中飘扬。而每当有人问起这段经历,我脖子后面就会泛起凉意,仿佛有双眼睛,正默默注视着这世间的善恶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