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冬天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我和媳妇秀兰从县城搬回老屯子照顾生病的婆婆,没想到这一住,就掉进了场解不开的噩梦。
屯子最西头的老房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青砖墙上爬满了青苔,房檐下结着冰棱子。秀兰第一次进门就皱起了眉头,我知道她嫌弃这屋子破旧,可婆婆病重,我们实在没办法。收拾床铺时,我注意到床头贴着张泛黄的符纸,边角被老鼠啃得参差不齐,婆婆含糊不清地说:“别撕,老辈人留下的。”
头几夜还算安生,直到那晚我起夜回来,借着月光看见秀兰侧身对着墙睡,头发散在枕头上。我刚躺下,就感觉后背发凉,伸手想搂她,却摸到一手冰凉。“秀兰?”我轻声喊她,她一动不动,被子下的身体硬得像块石头。我心里发毛,伸手去扳她肩膀,她突然“嚯”地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瞳孔黑得吓人,嘴角却挂着笑:“你咋才回来?”
我吓得滚到床尾,后背撞上床头的符纸。秀兰像是回过神,揉着眼睛问我怎么了,说自己做了个噩梦。我借着月光仔细看她,她脸色苍白,额头还渗着冷汗,我安慰自己是自己吓自己,可心里那股寒意怎么都散不掉。
第二天我跟婆婆说起这事,她正在糊窗户缝的手猛地一抖,浆糊洒在棉袄上。“以后夜里别碰她。”婆婆声音发颤,“这屋子……不干净。”我追问,婆婆却闭上眼不再说话,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床头的符纸。
接下来的日子愈发诡异。秀兰开始半夜说梦话,声音忽男忽女,有次我听见她用苍老的男声骂:“占了我的窝,快滚!”我开灯时,她又安静地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痕。更吓人的是,我半夜醒来,总能看见她直直地坐在床上,月光照在她脸上,泛着青白的光,像极了灵堂里的遗照。
一天夜里,我被窸窸窣的响动惊醒。借着月光,我看见秀兰正对着镜子梳头,动作机械又缓慢,木梳划过头发的声音“唰唰”地响。我屏住呼吸,她突然从镜子里对上我的眼睛,咧嘴一笑,镜子里的脸根本不是秀兰,而是张布满皱纹、眼窝深陷的老脸!
我尖叫着滚下床,打翻了桌子上的油灯。等我哆哆嗦嗦地重新点上灯,秀兰已经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像是睡得正香。镜子歪在地上,映着天花板上摇晃的灯影。
这事瞒不住了,我连夜去找村里的二大爷。二大爷是屯子里辈分最高的人,年轻时当过阴阳先生。他听我说完,脸色阴沉得可怕:“你家那屋子,解放前是个寡妇的住处。那寡妇被人糟蹋后上吊自尽,死时就对着镜子梳头。后来住进去的人家,总说半夜看见个梳头的女人。”
二大爷跟着我回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指着房梁说:“当年那寡妇的魂没散,一直缠着住这屋的人。你媳妇阳气弱,怕是被缠上了。”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符纸,让我贴在门窗上,又在床头摆了碗米:“要是米里出现黑手印,赶紧搬走吧。”
当夜,我没敢睡,死死盯着那碗米。秀兰睡得很沉,可到了半夜,她突然坐起来,直直地盯着那碗米。我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她缓缓伸出手,往米碗里按下去。我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米碗里出现一个乌黑的手印,泛着诡异的油光。
秀兰突然转过头,冲我笑了,这次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哭腔:“老公,我控制不住自己……”话音未落,她身体猛地抽搐,双眼翻白,倒在床上。
我抱起秀兰就往外跑,二大爷守在院门口,见我出来,赶紧撒了把朱砂。身后传来凄厉的尖叫,像是指甲刮过玻璃。我头也不回地跑,怀里的秀兰渐渐恢复了体温,她睁开眼,满脸惊恐:“我梦见有个女人要把我往镜子里拽……”
后来我们搬到了县城,再也没回过那个老房子。可每到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面镜子,还有秀兰半夜梳头的样子。二大爷说,那寡妇的怨气太重,除非找到她的尸骨重新安葬,否则冤魂难散。但那老房子早已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连同那段尘封的往事,永远埋在了记忆深处。只是偶尔在梦里,我还能听见那“唰唰”的梳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