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仍记得那个改变命运的夜班,凌晨一点十七分,电子钟的蓝光在值班室墙上明明灭灭。玻璃墙外的加油机被暴雨浇得发白,雨刮器徒劳地划动,却怎么也扫不干净车窗上扭曲的水痕。
\"叮铃——\"
生锈的风铃突然剧烈摇晃,冷风卷着湿冷的雾气灌进值班室。我抬头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滑进加油站,车灯蒙着层灰扑扑的水雾,像极了死鱼浑浊的眼睛。驾驶座车窗降下时,我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开车的女人穿着件沾满泥点的白婚纱,惨白的脸上泛着青灰,唇角凝固着诡异的微笑。
\"95号,加满。\"她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皮,右手握着加油枪的瞬间,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着圈发黑的水草,水珠正顺着婚纱下摆不停地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油枪跳动的数字突然开始疯狂闪烁,从0跳到100只用了不到三秒。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加油机屏幕已经黑屏,女人却掏出张湿漉漉的钞票放在柜台上。那是张被水泡发的冥币,上面的\"壹佰圆\"字样晕染成诡异的血红色。
\"师傅,这......\"我话音未落,抬头发现加油机前空无一人。黑色轿车早已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加油机延伸到便利店门口,然后在台阶前诡异地消失了。
第二天交班时,站长指着监控录像冲我咆哮:\"你大半夜对着空气瞎比划什么?摄像头里根本没车!\"我盯着屏幕,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本该记录下车辆进站的画面,只有空荡荡的雨幕和摇曳的加油机。
接下来的半个月,同样的黑色轿车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夜班。有时是穿白婚纱的女人,有时换成西装革履却面色青紫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要加95号油,付的全是泡发的冥币。最可怕的是有次,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张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眶里爬出两只肥硕的蛆虫。
我向站长提出辞职,他却拍着我的肩膀大笑:\"小周,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这油站开了二十年,从来没出过怪事。\"当晚我在值班室打盹,突然被重物坠地的闷响惊醒。透过百叶窗缝隙,我看见穿白婚纱的女人正在给一辆校车加油,车内挤满了穿校服的孩子,他们整齐地歪着头,腐烂的脸上挂着同样的微笑。
\"他们都是十年前校车坠河事故的遇难者。\"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地转身,发现便利店货架后站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她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那天雨夜,司机抄近路走了封冻的河面......\"
老妇人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我这才注意到她胸口插着半截生锈的钢筋。她的声音越来越飘渺:\"每逢暴雨夜,他们就会回来寻找继续前行的汽油......\"
当我再次看向窗外,加油站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十几辆蒙着水雾的车辆整齐排列,驾驶座上的乘客们齐刷刷转头看向我,他们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伸出青灰色的手指敲打车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哒哒\"声。
监控室的警报突然响起,我冲进去查看,所有屏幕同时亮起雪花。当画面恢复时,我看见自己正坐在那辆黑色轿车的副驾驶座上,穿白婚纱的女人握着我的手,将加油枪缓缓塞进我的嘴里......
第二天清晨,同事发现我倒在加油机旁,手里还攥着张泡发的冥币。监控录像显示,我在凌晨三点零七分走出值班室,对着空气完成了整个加油流程,而自始至终,加油站里都空无一人。只有便利店门口的监控拍到诡异的一幕——每当我转身,身后就会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脚印,还有无数半透明的孩童身影,正踮着脚尖在雨中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