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冷风卷着枯叶在村道上打着旋儿,王铁蛋把棉袄领子竖得老高,酒气熏得他脑袋发昏。村口老槐树下,几个醉醺醺的汉子正吆喝着散场:\"铁蛋,真不玩最后一局?\"他摆摆手,踉跄着往家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晃荡。
这是王铁蛋这个月第三次在邻村赌钱到深夜。他总想着能翻本,却越陷越深。回家的必经之路要穿过村西的乱葬岗,那里荒草丛生,歪歪扭扭地立着几十个坟包,其中还夹杂着几块断了半截的墓碑。白天路过都让人心里发毛,何况是月黑风高的深夜。
酒劲上头的王铁蛋浑然不觉害怕,反而扯开嗓子唱起了跑调的小曲。\"喝了这杯酒啊,万事不发愁......\"歌声在寂静的坟场回荡,惊起几只夜枭,发出刺耳的叫声。他揉了揉眼睛,总觉得眼前的路有些不对劲——明明记得这条路很直,怎么现在弯弯曲曲,总也走不到头?
正纳闷间,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微弱的光亮。王铁蛋眯起眼睛,看见几个黑影围坐在一座大坟前,中间摆着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桌上堆着白花花的银子。\"来都来了,不如再玩一局?\"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王铁蛋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借着油灯的光,他看清了那几个人的脸——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这不是隔壁村的老陈头吗?你不是半年前就......\"王铁蛋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打断:\"啰嗦什么,赌不赌?\"看着桌上的银子,王铁蛋咽了咽口水,酒劲上头的他完全忘了害怕,一屁股坐下抓起了牌。
牌局一开始,王铁蛋的手气出奇地好,不一会儿面前就堆起了小山似的银子。他笑得合不拢嘴,全然没注意到周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油灯的火苗变成了幽绿色,牌桌上的银子开始泛出青白的光,那些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拖得老长老长。
不知过了多久,王铁蛋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不知何时已经陷进了泥里,冰凉的泥土正一点一点往上爬。再抬头,眼前哪还有什么牌局,自己正跪在一座新坟前,双手死死地抓着坟头的泥土,指甲缝里全是黑土。
王铁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要逃走。可无论怎么跑,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包,月光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四周一片漆黑。他慌不择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低头一看,竟是一具露出半截身子的白骨,眼窝空洞地望着他,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救命啊!\"王铁蛋绝望地大喊,声音在坟场里回荡。远处传来阴森的笑声:\"输了可不能赖账......\"他感觉有无数双手从地下伸出来,死死地拽住他的腿。挣扎间,他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慌忙点燃随身携带的烟,火苗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借着这点火光,王铁蛋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自己被困在一个由坟包组成的巨大迷宫里,每个坟包上都插着写有他名字的白幡。他想起老辈人说过,被鬼遮眼时要用火破局。于是他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点燃,火势瞬间蔓延开来,照亮了整个坟场。
在火光中,王铁蛋看到那些白天见过的赌友们,此刻都面色狰狞地站在坟头,冲着他冷笑。更可怕的是,他们脚下踩着的,正是自己这些天输掉的钱——那些钱早已变成了烧给死人的冥币。
火势越来越大,王铁蛋趁机拼命往外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村口的老槐树。等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天已经蒙蒙亮了。家人发现他时,他正抱着门槛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输,那都是假的......\"
从那以后,王铁蛋就疯了。他整日在村里游荡,逢人就说自己在坟场赌钱的事。村民们都说,他是被赌鬼勾了魂,那些在坟场赢的钱,其实是用自己的阳寿换来的。而每到深夜,路过村西乱葬岗的人,还能隐隐听到打牌的吆喝声和阴森的笑声,伴随着幽绿色的火光,在坟头间时隐时现......
半年后,有人在乱葬岗发现了王铁蛋的尸体。他趴在一座无名坟前,手里还攥着几张烧焦的冥币,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还沉浸在那场可怕的赌局中。自那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在深夜赌博,更没人敢从乱葬岗抄近路回家。老辈人常说,赌鬼赌到最后,赌的不是钱,而是自己的命。而那片阴森的坟场,依旧静静地立在村西,等待着下一个误入其中的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