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铅灰色的乌云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压得极低,沉沉地笼罩着王家村,连村口老槐树的枝桠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像是在无声地警告。村里的老人们拄着拐杖,挨家挨户叮嘱自家孩子:\"日头一落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晃悠,这日子阴气重,不干净的东西都出来了。\"
王大柱媳妇秀娥一大早就挎着竹篮去了邻村走亲戚,篮子里装着刚摘的新鲜蔬果,本想着早点去早点回,没想到在亲戚家多说了几句家常,又帮忙干了些农活,等到往回赶时,天边已经泛起了诡异的青紫色。她急匆匆地走在乡间小路上,路过村口那片阴森的乱葬岗时,原本就昏暗的天色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人瞬间拉上了厚重的黑幕。
秀娥心里直发毛,紧紧攥着竹篮的手已经沁出冷汗,她加快脚步往前跑,耳边却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湿漉漉的鞋子,一步一步地跟着她。一阵阴风吹过,带着腐臭的气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接着眼前一黑,只觉得后颈一凉,整个人便栽倒在地,竹篮里的蔬果滚落在杂草丛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秀娥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身上盖着熟悉的蓝花棉被。床头的油灯昏黄摇曳,把王大柱的影子拉得老长。见媳妇醒了,王大柱忙端来热水,声音里满是关切:\"娥子,你可算醒了,可把我急死了!\" 可秀娥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他,突然咧嘴一笑,开口说话的声音却变得沙哑又陌生:\"大柱啊,还记得我不?\"
王大柱吓得手一抖,热水洒在地上,蒸腾起白色的雾气。这声音分明是去年病逝的隔壁村刘老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秀娥已经从床上猛地坐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她径直下了床,迈着奇怪的步伐出了门,双脚几乎是擦着地面拖行,在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王大柱慌了神,连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跟在后面。夜色中,秀娥的身影显得格外诡异,她一路走到刘老汉家,用力拍打着斑驳的木门,每一下都震得门框嗡嗡作响。刘老汉的儿子刘二睡眼惺忪地开门,看到秀娥先是一愣,脸上的困意瞬间被恐惧取代——此刻的秀娥,眼神、神态,甚至说话时微微佝偻的背,竟和自己死去的父亲一模一样!
\"不孝子!我生前待你不薄,你却在我死后连纸钱都舍不得烧!\"秀娥双手叉腰,张口就是一顿责骂,还时不时用手指着刘二的鼻子,这模样、这语气,无一不像极了刘老汉生前教训儿子的样子。刘二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爹,我错了,我这就去给您烧纸钱!求您别折腾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村民们举着火把、打着灯笼围过来看热闹,把刘家门口挤得水泄不通。秀娥却旁若无人,继续数落着刘二的种种不是,从娶媳妇忘了给老父亲添件新衣裳,说到生病时没有尽心照顾,桩桩件件,都是刘二心中最愧疚的事。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说这是刘老汉的鬼魂怨气太重,借秀娥的身体来讨个说法;也有人交头接耳,说秀娥是路过乱葬岗时,被游荡的恶鬼缠上了。
村里的神婆张仙姑闻讯赶来,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道袍,发髻上插着桃木簪子,手腕上戴着串黑亮的佛珠,远远看去气场十足。她拨开人群,走到秀娥面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是被恶鬼附身了!得赶紧驱邪,不然这肉身要被拖垮!\" 说罢,她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把香点燃,香烟缭绕间,在秀娥面前缓缓挥舞,嘴里念念有词,不时还撒出一些符纸。
秀娥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双眼翻白,露出眼白上密密麻麻的血丝,喉咙里发出阵阵怪叫:\"你们敢动我?我要让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几个壮汉都按不住。张仙姑见状,脸色一沉,赶紧拿出一碗符水,和几个村民一起,强行灌进秀娥嘴里。符水顺着秀娥的嘴角流下来,在地上冒出阵阵白烟。
过了好一会儿,秀娥双眼一翻,昏死过去。张仙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暂时没事了,不过还得守着,防止那恶鬼再回来。\" 等秀娥再次醒来,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却对之前发生的事毫无记忆,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刘二按照承诺,在父亲坟前烧了大量的纸钱和纸扎用品,金山银山、彩电轿车,堆得像小山一样。自那以后,秀娥再也没有被附身过,可村里的老人们还是心有余悸。每到夜深人静,路过秀娥家附近,仿佛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争吵声,让人不寒而栗。王家村的村民们更加深信,在这看似平静的乡村背后,隐藏着许多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稍有不慎,就会被邪祟盯上,陷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