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推开老宅木门时,铁锁上的铜锈簌簌落在手背。二十年了,这把刻着莲纹的铜锁居然还在,钥匙插进锁眼的瞬间,她仿佛听见十二岁那年的蝉鸣穿透时光。
\"咳咳...是小夏吗?\"里屋传来沙哑的咳嗽,混着中药的苦味涌出来。林夏攥紧行李箱拉杆,指甲掐进掌心。母亲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全然不似电话里故作轻松的模样。
堂屋的八仙桌上,那面铜镜仍摆在神龛正中。镜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边缘的饕餮纹在香火熏染下泛着油光。林夏记得小时候总被禁止触碰这面镜子,有次偷摸了一下,母亲抄起竹条抽得她三天不敢坐凳子。
\"妈,不是说好去医院吗?\"林夏掀开蓝布门帘,话音戛然而止。床头挂着输液瓶,母亲枯槁的手背上插着针头,最骇人的是她的脸——从额头到脖颈布满蛛网般的青纹,像是有人用毛笔蘸着靛蓝颜料在她皮肤下勾画。
母亲慌忙扯过枕巾遮脸:\"老毛病,晒了太阳就...\"话没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暗红血丝。林夏突然注意到,那些青纹的走向竟与铜镜背后的纹路如出一辙。
深夜,林夏被窸窣声惊醒。月光从雕花窗棂渗进来,在砖地上投下枝桠状的黑影。吱呀——分明是有人轻轻踩上了木楼梯。她屏住呼吸数到第十声,终于摸到墙边电灯开关。
骤亮的光线下,楼梯转角处空无一人,唯有铜镜在供桌上幽幽反光。林夏走近细看,镜面忽然泛起涟漪,一张布满青纹的脸从水波深处浮上来。她倒退半步撞翻供盘,当啷声中,三颗干瘪的桂圆滚到脚边——那是昨天她亲手摆上的新鲜贡品。
\"你们林家女人,世代逃不过往生劫。\"神婆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卦象,香灰簌簌落在龟甲裂纹间。破晓时分,林夏跟着三婶来到村尾的土庙,神龛里供着的却不是菩萨,而是个蒙红绸的牌位。
神婆掀开红绸的瞬间,林夏浑身发冷。乌木牌位上用金漆写着\"镜仙娘娘\",两旁烛火突然暴涨,将牌位照得通明。她这才看清那些细密的纹路——与母亲脸上的青纹、铜镜背后的纹饰竟是同源同宗。
\"今夜子时,取三滴中指血抹在镜面。\"神婆往她手里塞了张黄符,符纸上的朱砂突然变得滚烫,\"记住,看到什么都别应声。若是镜中人唤你名字...\"
话没说完,窗外炸响惊雷。供桌上的蜡烛齐齐熄灭,等林夏再睁眼,神婆已经不见了,只剩那方牌位在闪电中明明灭灭。三婶瘫坐在门槛上,嘴唇哆嗦着挤出半句:\"二十年前你阿嬷走的时候...脸上也长满了那种纹路...\"
暴雨砸得瓦片噼啪作响。林夏攥着黄符缩在老宅床上,铜镜被红布裹着放在脚边。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她咬破指尖,鲜血在镜面划出三道歪扭的血痕。
血珠突然开始滚动,在镜面上勾勒出复杂的符咒。林夏的倒影渐渐扭曲,镜中浮现出一口古井,井沿趴着个穿红袄的小姑娘。女孩抬起头,满脸都是蠕动的青纹,嘴角却咧到耳根:\"姐姐,来陪我玩呀——\"林夏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发出声音。那小女孩见她不应,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从井里伸出苍白的手,竟穿透镜面朝林夏抓来。林夏惊恐地往后退,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就在那手快要碰到她时,她突然想起神婆给的黄符,忙将黄符贴在镜面上。
黄符瞬间燃起,镜中的景象剧烈晃动,小女孩发出尖锐的惨叫。可那股力量太过强大,黄符很快熄灭。小女孩的手还是抓住了林夏的胳膊,一股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
这时,母亲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的脸上青纹更盛,却大声喊道:“夏夏,别管我,快走!”说着,母亲扑向铜镜,与小女孩纠缠在一起。
林夏泪流满面,她看到母亲为了自己甘愿牺牲。就在这时,铜镜突然炸裂,光芒四射。等光芒消散,一切恢复平静,母亲倒在地上,而镜仙的诅咒似乎也随之消失。林夏抱着母亲,泣不成声,不知这老宅的恐怖秘密是否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