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靖陡然翻脸,朝着潘飞吼道:“所有人,都必须服从本将军的号令,不得擅自行动,可是你呢,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如此行事,究竟是何居心?”
潘飞哈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前胸:“你问我是何居心?那北楚军侵占我们的地盘,难道要我撒手不管吗,倒是孙将军您呐,这般急着撤退,又是何居心?”
“哼,你这狂妄之徒,在此大呼小叫,是想乱我军心么,来人,把潘飞给本将军拿下,听候发落。”孙靖喊道。
蒙格台派来的探子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中,立即回去汇报。
方慧平坐在蒙格台旁边,阴侧侧地笑起来:“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起内讧啦,看样子,他们内部并不团结,我们可以看他们自相残杀的好戏喽。”
蒙格台没有注意方慧平的话:“他们怎么会起内讧呢,不应该呀,孙靖岂会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
他心中非常疑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遂对探子说:“再探。”
探子再次前往宁军的军营附近打探消息,这一回,却听到某处营帐中不断有木棍的敲打声和惨叫声传出,好像是在责打犯了错的人。
“打,给我狠狠地打,不服从本将军命令的,这就是下场,你们给我好好看着,记住教训。”孙靖高声叫着。
其间,“唉哟唉哟”的声音连绵不绝。
探子又立刻赶去汇报。
蒙格台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一喜:“看样子,他们果真是起内讧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再等几日,他们必定不战自乱,到时候,趁机反攻,一雪前耻。”
他虽然不知道孙靖的脾气为什么这样火爆,却瞧出了战机。
对手现在这个样子,不足为惧,若是再乱下去,便毫无进攻之力了。
见宁军发生内讧,北楚军松懈了几分。
之后接连几天工夫,宁军一直骚动不安,在军营外巡逻的士兵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闲逛,毫无作战的准备。
洪超竟率领五千人马先行撤退,整支军队似乎没有半点军纪。
十月廿三,清晨,太阳尚露着脸,铅灰色的乌云便在天空中层层堆叠,将日头遮掩严实,放眼望去,一片暗沉。
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刮来,吹得军营外的旗帜猎猎作响,大风如刀子般锋利,寒意彻骨。
未时,半空中已有白色的小絮飘落,星星点点,细看才能够发现。
下雪了。
孙靖走出军营察看,他抬头遥望苍穹,自言自语:“下雪啦,下得好啊,你们也想看看今夜的战斗吧,很快,就能看到。”
潘飞笑着从营帐中走出来,他难抑心中的快感:“将军,好计谋啊,嘿嘿,那蒙格台又怎么会知道,我们为了他,煞费苦心地演了这么多天的戏呢。”
这么几场好戏演下来,连潘飞自己都感觉要成真了。
他和孙靖为了迷惑蒙格台派来的探子,做戏做得很逼真,带着那么多士兵一起装模作样,把军营当成戏台,也着实不容易。
蒙格台也不是平庸之辈,只做一场戏未必骗得过他,因此要连做几场,直到他相信为止。
孙靖攥紧拳头,道:“今日天公作美,机不可失,现在正是他们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你立即整顿兵马,准备奇袭。”
“遵命!”潘飞很激动地答应。
傍晚时分,雪越下越大,由细碎的粉末状变成柳絮状乃至大片大片的鹅毛状,一朵朵的白花在空中飞舞飘扬着,缓缓地落到地面上,又慢慢消融。
刚到二更,地面已铺上一层雪毯,整个军营被笼罩在漫天雪花之中。
孙靖坐在军营内安排作战事宜。
他对潘飞说:“潘将军,蒙格台一旦败退,就会撤向榆林卫,那是他们攻进来的地方,你领三千精骑,先行出发,在敌军必经的途中设下埋伏,待敌军出现之后,便以弓箭火铳射击。”
“得令。”潘飞领命而去。
孙靖又唤过洪超,用手指着地图,对他道:“洪将军,此处有一条河流,你可领两千人马在雪地中设下埋伏,待遇敌之际,便可出击,若此河封冻,便让敌军踏冰过河,等他们走到冰面上,再行攻击。”
洪超亦领命而去。
虽然雪下得很大,但河流仍如往常一般流动着,并未结冰,即便在夜里冻住,由于不是特别冷,冰层也不会很厚实。
假设北楚军真要踏冰过河,一旦冰层破碎,势必引起慌乱,到时候,淹死的恐怕比战死的更多。
交代完设埋伏的事情,孙靖即对其余众将士说:“弟兄们,今夜风雪交加,行军之路必然艰难,免不了要受寒挨冻,可这对我们来说,也是大好时机,熬过这一阵艰苦,前方就是胜利之光。”
他这句话,说得不少人心潮澎湃,斗志昂扬。
从出征到现在,虽说特别辛苦,但总归是打了胜仗的,早点结束战事,就能早点大酒大肉地庆祝。否则,要留在战场上过年,就太憋闷了。
孙靖续道:“北楚军本已放松警惕,现在,他们更不会料到我军会顶风冒雪行动,今夜之战,难在行军途中,只要挺过此关,战之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众将士齐声高喊,仿佛吹响了大战的号角。
行军的路程并不是很远,只是风雪很大,他们前进的方向就是大风吹来的方向。
宁军士兵衣着单薄,迎面风吹雪打的,肯定十分难受,走一里路就好比平时走十里二十里。
暗夜无光,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行军,绝非正常情况下可比。
孙靖亲自带头,率领一万人马,趁着雪夜悄悄行军。
纷纷扬扬的雪幕中,一支穿着单簿的军队顶风而走。他们要缓缓步行约十里的路程,乍看起来并不长,走起来却是相当艰难。
寒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无情地卷甩而来,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不少士兵的耳朵都冻得发红,感觉整个人快要结冰了,他们强忍着难受,在雪地中踏出一排排整齐的脚印来。
行军途中,孙靖特意让那些会扮狼嚎的士兵尽力发声呼叫。
“嗷呜,嗷呜,嗷呜……”
假扮的狼嚎声和刮风声混杂在一起,将士兵行军的声音彻底掩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