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云出宫之后,朱宏荣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失去了很多东西,处理完政务,他竟不知该去哪里,连吃饭也没有滋味,仅解决半碗便交给许良德带了出去。
直到傍晚,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蔫头耷脑的,仿佛失去魂魄一般。
夜凉如水,寒意彻骨,朱宏荣呆呆地站在门外,凝眸望着远方。
月色黯淡,四周一片漆黑,令他感到阵阵孤独寂寞。
许良德见状,劝道:“皇上,这里风大,您还是早些进屋歇息吧,千万别着凉,伤了龙体啊,贤妃娘娘只是在娘家住两天,很快就会回来。”
朱宏荣叹道:“这几个月以来,婉云一直陪在朕的身边,朕总是有很多很多话跟她讲,可现在,她才刚出宫,朕就特别想她,真是难以入睡呐,在外面吹吹风,反而更舒服些。”
张婉云要在娘家住上两三天,朱宏荣觉得,自己也得两三天睡不好觉。
许良德想了想,又说:“皇上,您这样,贤妃娘娘若是知道,肯定会担心的。”
他见直接劝皇帝没有效果,便拿张婉云来说。
朱宏荣最在乎的就是张婉云的心情感受,又岂会让张婉云担心。
“是吗?”朱宏荣看了许良德一眼:“可朕实在睡不着啊,再等会儿吧,也许想想念念的,困意一来,就睡得着了。”
他和张婉云同睡那么久,早已经习惯甚至依赖这样的生活,此刻,突然间没有了枕边人,朱宏荣显得很不适应,又哪能睡得轻松。
将近三更的时候,朱宏荣才准备歇息,这一夜,他独自睡在自己的寝宫里。
有几位妃嫔以为张婉云出宫,自己便有机会得到皇帝的宠幸,可终究是空等一场。
朱宏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的脑海中几乎全是张婉云的身影,挥之不去,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后,才迷迷糊糊起来,不知在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睡着、醒来、睡着、醒来……毫无规律地反复交替,从子时到卯时,朱宏荣醒了不止三次。
他虽然知晓张婉云或许会担心于此,但有些事,很难凭自己的意志控制。
次日早朝,朱宏荣亦是无精打采的,像是没睡醒的样子,疲态尽显,这令大臣心中直犯嘀咕。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朱宏荣也不忙着批阅奏折,而是慵懒地靠在案上,继续想入非非。
过了半晌,许良德兴匆匆地跑进来,叫道:“皇上,贤妃娘娘给您来信了。”
说完,他伸手将信件递出。
朱宏荣闻言,又惊又喜,没想到张婉云还会在这个时候写信,他立即接过信件,只见信封上面写着“皇上亲启”四个大字。
这封信,别人可不敢拆。
笔迹是张婉云的,只不过字体比她平常写的要略小一些。
朱宏荣只顾着高兴,也没管字体怎样。他迫不及待地拆封,取出里面的纸张,仔细地阅看,生怕漏掉一个字。
起初,朱宏荣还是满脸喜色,嘴角上扬,开心得很,但随着视线逐渐向下移动,朱宏荣突然张了张嘴巴,表情也转变为惊诧,似乎信中的内容有了什么重大的转折。
许良德倒是没有在意朱宏荣的情绪变化。
朱宏荣再往下看时,眉头拧紧,显出些不快来,最后,竟变成十分痛苦的模样。
看完信,朱宏荣咬紧牙关,随即挥掌朝案面上狠狠一拍,声音嘶哑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哎哟,皇上,您这是怎么啦,难道……贤妃娘娘出了事情?”许良德被朱宏荣剧烈的反应吓到了。
那封信中,究竟写着什么,为什么皇帝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朱宏荣指着信笺,语带火气:“你自己拿去看看吧,上面都写的什么,这封信,哪里是写给朕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朱宏荣的眼眶已经湿润,晶莹的泪滴下一刻就要掉落,竟是有了悲伤之情。
许良德瞧着朱宏荣的反应,心中大为骇异,皇帝这般表现,看来事情不简单。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拿起信来看。
起初,倒是没什么反应,但看了一会儿,许良德脸上也现出惊讶之色,他瞅瞅朱宏荣,然后继续看那信的内容。
许良德移动视线,突然,他失声惊叫起来,随即用手按住嘴巴,似乎被信中的内容吓得不轻。
惊惧交加之下,他努力地将信看完,到最后,一个站立不稳,险些摔倒,那纸轻飘飘地落地,仿佛在两人的耳边炸了个响雷。
文字整整齐齐地写在纸上,开头那句话便是“我在宫外一切安好,勿念”。
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但接下去的内容就开始古怪起来了。
下面写着这样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几个月来,你我之间因重重阻隔而难以相见,宫门深似海,棒打鸳鸯散,每每想起无法再与你交欢,甚感遗憾。”
“如今,皇上对我信任有加,准许我出宫探亲,此乃天赐良机,名为探亲,实为与君相会。我在城南五里之外小鹤亭中等你前来,我们从此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
这前半段内容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讶,但和后半段内容相比,却又微不足道。
后半段内容字字如刀,令人难以置信。
“你若因狗皇帝纠缠之故而不得脱身,我便重新进宫,寻机刺杀,再与你双宿双飞,逃到天边去,让他们永远找不着,你大可放心,我已骗取狗皇帝信任,他居然对我言听计从,毫无防备,刺杀他易如反掌。”
“愚人莫过于此,狗皇帝还说我有多么美好,简直昏聩蠢笨至极”。
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朱宏荣的咒怨,如此谩骂,闻所未闻。
信的末尾有一句话,“世杰,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死”。
纸底还有“张婉云”三个大字。
信中提到的世杰,毫无疑问,就是钱世杰。
那信封上虽然写有“皇上亲启”,但从信的内容看,明摆着是写给钱世杰的。
谁能傻到给皇帝写这么一封信,活腻了吗?
可能的情形是张婉云写了两封信,还有一封确实是写给朱宏荣的,只是匆忙间搞错,把写给钱世杰的信装在了另外的信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