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明仰天大呼:“天呐,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降下如此大灾,你实在不公,实在不公啊!”
围观的百姓如同被他传染了似的,也都哭天抢地,在场之人,无不悲伤。
张向明和张婉云父女二人哭过痛过之后,便为王纯举办丧礼。
尽管丧事从简,但仍不失体面,下葬之时,数以百计的人自发跟随,参与葬礼,以此表达哀思。
旷野间,哭声成片,没有半点欢笑,似乎连空气都是凄凉肃穆的,虽是风和日丽,暖意融融的好天气,却也能感觉出彻骨的冷来。
张婉云在王纯的墓碑前又哭了一场,抹除眼泪,对张向明说:“爹爹,这场大火烧得太过蹊跷,娘做事向来小心谨慎,绝不会因为失误而引发大火。”
“唉,也怪我疏忽啊,没有照顾好你娘。”张向明自责道。
“娘去得不明不白,也许并非意外,我要到顺天府告官,给娘讨一个公道。”张婉云做出决定,转身就走。
“告官……”张向明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叫道:“云儿,别去,没用的。”
他叫唤的时候,张婉云已经跑出数丈,加上群众哭声的掩盖,并未听清张向明所说的话。
张向明摇摇头,自言自语:“他们若真能仔细调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案了。”
顺天府。
张婉云将自己家突然起火烧毁房屋,并导致其母亲身亡的事情详细地跟顺天府尹讲了一遍。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府尹大人明察。”说完,张婉云便向高高在座之人磕了个头。
人命案件,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很有可能是纵火行凶。
然而,顺天府尹却好像此事无甚要紧的模样,从容道:“哎呀,发生如此不幸之事,本官心中也觉得十分难过,只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本官对此也爱莫能助,还请姑娘节哀顺变,早日走脱阴影。”
他讲了一大通话,却仅仅是表达安慰,并没有要严查的意思。
张婉云道:“府尹大人,民女前来,只想弄清事件真相,为亡母讨个公道,别无所求。”
顺天府尹却说:“你家意外起火,让官府出面又有何用呢,若要补偿,本官可以考虑给你些银两,至于公道嘛,此乃天灾,本官总不能审问老天爷吧。”
听他的话,好似已经将行凶的可能排除在外了。
这位顺天府尹叫韩亮,他刚刚上任时,名声还算不错,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渐渐地变差了。
张婉云见他没有要严查的意思,急道:“府尹大人,您查都没有查过,怎么就说此话,若有人故意纵火,那可是死罪,难不成您要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韩亮不耐烦起来:“你……你怀疑人为纵火,有何依据?”
张婉云针锋相对:“那府尹大人未曾开始调查,就认定是意外天灾,又有何依据?”
跟堂下女子讲道理,自然落不着好处,可若发脾气强行争吵,就显得心虚了。
张婉云讲得对,查都没查就做出定论,哪有这样的道理。
韩亮强压住心中的怒气:“此事,本官自会派人调查清楚,给你一个答复,你且先回去,静候佳音吧。”
这话一听就是在实行缓兵之计,把人劝离,避免纠缠,至于怎么调查,结果如何,就随他自己怎么说了。静候佳音,也不知要静候多久,毕竟一个案子查几年没结果,也很正常。
张婉云没那么好糊弄,那府尹不向自己询问半点相关的线索,就急着催自己走,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还请府尹大人派人跟随民女前往,尽速查探。”张婉云道。
被烧毁的物品还要清理干净,调查起火的缘由,必须在此之前进行,否则便无从查起。这件事,拖延不得。
如此难以摆脱,韩亮终于忍不住了,语气比之前强硬许多:“本官现在事务繁忙,哪有空闲跟你去,你回家等着,等本官忙完这些事,再派人找你。”
“府尹大人,您身为一方父母官,就该为民做主,替民申冤,民女希望您能彻查此案,不要借故推托。”张婉云也没软弱。
“本官都说了事务繁忙,你还想怎样!”韩亮恼道。
张婉云心绪激动,言语不自觉地犀利起来:“如果府尹大人是因为惧怕得罪宫中权贵而不敢追究下去,那和贪官奸佞,又有何区别?”
这句话,如同一支利箭,戳中了韩亮的痛处。
张婉云瞪大眼睛,倒有种令人生畏的气势。
“放肆,你竟敢侮辱本官!”韩亮怒不可遏:“别以为你是女子,就能免受皮肉之苦,来人,把她给本官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被民间女子骂成这样,这还是头一次,韩亮不容张婉云挑战自己的官威,决定杀杀她的锐气。
二十大板,可有她受的。
站在旁边的师爷立即凑到韩亮身边,低声说:“大人不可,此女的父亲乃前任兵部尚书,深受百姓敬仰,若打了她,只怕那些百姓会闹事,于您不利啊。”
这件事不宜闹大,韩亮叫停衙役:“慢着,都住手吧。”
正上前拉扯张婉云的几名衙役听到韩亮的命令,马上松手。
张婉云心中也有怒火,但自己毕竟是平民,指挥不动任何人,当官的蛮横无理,她无计可施。
师爷对着韩亮耳语几句,张婉云只见韩亮连连点头,师爷说的什么话,她半点也听不出。
那师爷讲完,便退开了。
韩亮看着张婉云,将惊堂木重重拍下:“民女张氏,举止粗俗,出言不逊,肆意侮辱朝廷命官,本该依律严惩,但念其刚刚丧母,心痛之下失去理智,且免除杖责,着立即轰出府衙。”
那言外之意却是张婉云在发疯,脑子不清楚,所以才开恩免去责罚,错的依然是她。
衙役们再次动手,生拉硬拽将张婉云往外赶。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赶。”张婉云奋力挣脱那些衙役。既然顺天府尹不愿管这件事,再待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韩亮有李文彦等人撑腰,也不怕张婉云往上告状。他咬了咬牙:“敢跟我闹,没让你吃顿苦头,算是便宜你了。”
张婉云看了眼高高在上的韩亮,目光中全是失望。
官场黑暗,百姓深受苦难,她有心改变这样的局面,奈何自己身份低微,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