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四十七年孟夏,京都西市的绸布庄里,掌柜的对着烛光反复端详手中的铜钱:“这山雀纹铸得倒像,” 他用指甲刮擦钱背,墨色剥落处露出底下的铅斑,“可这铜臭里掺着松烟味,倒像是……” 话未说完,便被闯入的官差拖走。
五城兵马司的卷宗堆在劝农院案头,每枚假币上的山雀纹都缺了尾羽 —— 正是耕者同盟三年前废弃的旧版防伪标记。虎娃捏着放大镜细瞧:“哥,假币印泥里有金粉,” 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开《天工开物》“墨法” 篇,“慎思堂的松烟墨必掺金箔,说是‘墨色贵沉’……”
林羽的手指停在假币边缘,那里有三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刻痕 —— 与他在相府密室见过的,李阁老用来钤印密信的青铜模子纹路分毫不差。“通知小黑,” 他将假币浸入皂角水,墨色晕开的瞬间,金粉在盆底聚成慎思堂的井字纹,“查抄城西的松雪斋,那里必有印模。”
金銮殿上,吏部侍郎挥舞着假币:“耕者同盟私铸钱币,罪证确凿!” 他袖口的慎思堂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请陛下收回林羽的农正印信!”
林羽却捧着水晶匣上前,匣中并列着真假印泥样本:“诸位大人请看,” 他用牛角针挑起真印泥,显微镜下可见均匀的朱砂颗粒,“同盟印泥用的是辰州朱砂、鹿角胶,经九九八十一道捶打。” 转而指向假币印泥,金箔与松烟混杂的颗粒在镜下如同散沙,“而这假泥里的松烟,来自庐山松木 —— 正是慎思堂工坊的独门原料。”
殿中传来抽气声。皇帝接过放大镜,看见假币边缘的刻痕与御书房中李阁老遗留的模子划痕完全吻合:“朕记得,李阁老的模子,第三道刻痕偏右三分。”
张虎抱着半人高的商队押运簿闯入,纸页间掉出张火漆封的密信:“三日前在城南当铺查获的假币,” 他指向簿子上的朱砂批注,“其铜料入库时间,恰是相府长史出入铸币局的时辰。”
更关键的是,每枚假币的铸造砂模残留着特殊的黏土 —— 经王升化验,含有相府花园独有的玫瑰露成分。“他们以为换了山雀纹,就能嫁祸同盟,” 林羽叩击着农正印信,印纽上的山雀尾羽栩栩如生,“却忘了,真正的防伪,藏在印泥的火候里。”
皇帝猛然拍案,惊飞了梁上燕:“取朕的‘辨奸炉’!” 青铜炉中炭火正红,假币投入的瞬间,松烟墨燃烧的异香弥漫殿中 —— 那是慎思堂为彰显身份,在墨中添加的龙涎香。
“好个‘贵沉墨色’,” 皇帝盯着炉中扭曲的铅币,“沉的不是墨色,是人心。” 他转向林羽,语气和缓,“卿家可知道,为何朕特许同盟用菌菇纹防伪?” 未等回答,便命人捧出鎏金印盒,“因耕者的印记,该像菌菇般扎根泥土,而非像这假币,浮于表面。”
退朝后,林羽在印信底部发现极细的刻痕 —— 那是皇帝暗中刻下的 “火漆配方”,唯有经蝉蜕粉熏蒸的印泥才能显现。他忽然明白,这场假币案,不过是慎思堂试探新防伪技术的饵,而真正的杀招,藏在他们对 “墨香” 的执着里。
深夜,松雪斋的地窖中,黑衣人们对着熔化的印模咒骂,却不知林羽早已在《农科驳议》中暗藏玄机:真正的菌菇纹防伪,不在图案,而在印泥中含有的,只有耕者同盟菌圃才有的,能让假币在三个月后自动氧化的,松木菌丝粉末。
次日,新铸的 “菌菇纹” 铜钱开始流通,每枚钱背都刻着极小的唧筒图案 —— 那是耕者同盟的新防伪标记。林羽握着农正印信,印台边缘的齿痕恰好卡住他掌心的老茧,如同土地与耕者的无声契约。
“记住,” 他对虎娃说,“当有人用墨香掩盖铜臭时,真正的答案,永远在泥土里。” 远处传来铸币的锤音,混着街角传来的菌菇香,在京都的夏日里,织成一张让慎思堂密探们永远无法破译的,关于真实与谎言的,耕者的密码。
三日后,黑风寨在长江货船底舱查获一批特殊货物 —— 涂着慎思堂松烟墨的青铜模子,模子缝隙里嵌着半片风干的菌盖。王升在显微镜下发现,菌盖表面附着的,正是能分解松烟墨的,耕者同盟独家培育的,“辨伪曲霉” 孢子。而在慎思堂密室,某本染着金粉的账本上,“印泥” 二字被狠狠划去,旁边新写的是:“需夺牛角村的,会呼吸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