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蒙,半轮红日藏云。
秋日清晨,风丝中裹挟着丝丝凉意,兰伯侯府前早早停着一辆深楠木马车。
国公府门前亦是停着马车,慕澹一身墨绿官服,衣冠肃穆。
耳边听到木轮的吱吱声,他驻足望去,少年一身素衣长衫,鳞甲尽卸,一头墨发由一根玉色带子系着,风动如烟云烘染。
黄金面具在清冷的晨意下泛着寒光,似察觉到什么,少年偏头望来。
慕澹薄唇微抿,似有话想说,碍于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林祈看着身着官服的男人,同样回之颔首,由着近侍推他上了马车。
慕澹是翰林院修撰,从六品的官职,虽不用上朝,可需隔日去衙署画卯。
马车辘辘声远去,慕澹也上了马车,两人马车驶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一个向都城外,一个向皇宫。
今日是原主母亲生辰,按照以往的规矩,原主会去寺庙为母祈愿,这也是林祈为何今日一早出侯府的原因。
都城外,尧金寺。
“主子。”近侍将点燃的香递到林祈身前。
林祈伸手接过,缓缓闭上眼。
焚香袅袅,晨钟悠远,最是凝神。
天清气朗,回程顺畅,马车回转悠悠驶进城门。
午后,秋阳不燥,正宜出游。
“小姐,这簪子玉质通透如水,还是你最喜欢的玉兰,极衬你。”水夏拿着簪子在自家小姐发髻上比划,极力逗她开怀。
她身边的少女戴着雪纱斗笠,遮挡了容貌,一袭广袖长襦素裙,倩影若月中嫦娥,冰清玉粹。
雪纱微动,少女音色如清雪。
“就这个吧,时候不早了,回府吧,”
水夏笑着答应一声,拿着簪子就去付钱,妘青雪移步走到首饰铺外。
不远处一个小童吸引了她注意。
“这是我娘给我买的,不是你们的!”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护着手中的糖葫芦,他身前还围着几个半大的孩子。
“什么是你的,能证明这是你的吗,上面写了你名字?”
“就是,我还说这是我二狗的呢,拿来吧你!”
推搡间男孩跌倒在地,手中糖葫芦被夺走,他没有立即起身,不知是摔疼了,还是因为糖葫芦被夺走,无措大哭起来。
“给。”
少女清冷温和的声音响起,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出现在他眼前。
男孩从地上爬起,局促着不敢接。
“拿着吧,下次不要再被抢了。”
许是少女语调轻缓,男孩放下戒心,也是拒绝不了糖葫芦的诱惑,小心翼翼伸手接过来,嗫嚅着小嘴:“谢谢姐姐。”
“快回家吧。”
小男孩重重点头,破涕为笑,一蹦一跳的朝家走,还不忘回头向她挥手告别。
水夏付了钱出来没看到人,正四下搜寻着,目光陡然惊滞。
一辆镖车装着货物,失控的朝那边过去。
“小姐!!”
妘青雪回身望去,装满货物的马车已然逼近面门,车箱翻倒朝她倾压下来。
避无可避。
周围的路人和小贩惊骇起伏,纷纷吓得定在原地。
所有人都觉得少女在劫难逃,关键时刻,不知从哪冒出一道身穿黑甲的侍卫,以身挡在了她面前。
沉重的木箱尽数压在他背上,竟硬生生撑住了。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水夏跑过来,又惊又急,眼泪都急出来了。
斗笠下,妘青雪花颜失色,听到耳边唤声才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几个镖师很快将侍卫背上的木箱移开,连连道歉。
侍卫不做停留,朝不远处的马车行去。
显然真正救下她的,是马车里的人,侍卫只是听令行事。
妘青雪犹豫过后,跟着侍卫后面移步走过去。
“小姐?”水夏疑惑叫了一声,也抬脚跟上。
“主子,人已救下。”侍卫拱手,对着马车中的人低声复命。
“嗯,走吧。”
“是…”侍卫的话音未落,少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等等。”
妘青雪看着面前的马车,很是低调,用料却好,身旁还有侍卫守护,便知里面人身份不凡。
她行了一礼,知礼道谢:“多谢恩人救命。”
马车里寂静了一瞬,随后响起的声音微怅,“妘表妹不必多礼,你我本是一家。”
听到声音,少女行礼的身形僵住,斗笠下的剪水眸泛红,“林哥哥?”
车帘撩开,熟悉的黄金面具映在眼前,隔着斗笠,都能看出少女心绪不平。
“两年不见,可还好?”少年声音清磁,话语间依旧是往日的熟稔。
妘青雪隔着纱,盯着少年晦暗的凤眼,千言万语化风,只轻轻应着一声。
妘家是原主母亲的娘家,妘家原也是将侯之家,无数男儿血洒疆场,只留下些女眷,家族已然败落,只剩下个空架子。
妘青雪是妘家旁系,与原主亲系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只因有个哥哥妘宫骁勇善战,兄妹两人才破格被接入本家,原主和妘青雪也得见过几次。
好景不长,妘宫和林老侯爷皆死在那次战场上,前者的死更是和原主挂钩,若非妘宫舍命相救,原主怕是早已死在战场上。
林祈怅然,是觉得原主的债实在太多。
水夏见马车里坐的是林小侯爷,脸上一喜,不忘行礼:“小侯爷。”
林祈微微颔首,看向妘青雪:“我送你们回府。”
片刻后。
主仆两人站在街头,水夏望着走远的马车,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什么要拒绝小侯爷?”
妘青雪望着马车,轻喃:“他若是想见我,方才不会救下我就欲离开,自不想见,我又何必硬凑上前。”
“我们回去吧。”
水夏微叹,扶着她朝妘府行去。
自从少爷战死,小姐一直闷闷不乐,妘府中人也是看人下菜,以前少爷还在时,都对小姐客客气气的,现在不仅克扣小姐月钱,就连吃食也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水夏央求了许久,这才让小姐出门,小姐戴的首饰早就过时了,只是小姐自己不注重这些,她身为丫头还是要想着。
主仆两人走远,一旁的胭脂铺里,慕芷蕊和丫头寻儿从中走出来。
“那女子是谁,祈哥哥为何邀请她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