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快步至吴铁柱身前,亲自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满怀歉意地说:“吴营长,我没有管好家人,让你委屈了。”
“没事,没事,”吴铁柱憨厚地笑着回应:“只要王爷能安然无恙地归来就好”
宁欣月也走上前来,福身一礼,款款说道:“吴营长,请您宽恕小女子的无知与愚昧。”
“别,王妃,这使不得!”吴铁柱慌忙摆手,真挚说道:“这不怨王妃,张副、副……是王爷从京城带来的亲信,又曾是护国公的部下,王妃相信他乃是人之常情。”
听到吴铁柱提及张乾浩,刘轩不禁长叹一声,随后吩咐道:“去将张副帅妥善安葬了吧。”
吴铁柱领命而去,大殿中只剩下刘轩夫妇和七名护卫。
“我嫂子到底在哪里?”宁欣月焦急地问道。
“那些和尚知道她是宁家的媳妇后,吓得魂飞魄散,把她藏在了后山的一户农户家里。稍后我让人把她送回去。”刘轩握住宁欣月的手,温柔地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得在这里处理几天事情。”
“那就让小雪留下来照顾你。”宁欣月轻轻拍了拍刘轩身上的尘土,关切地问,“你跑哪去了?怎么连袍子都不见了?”
“回去再跟你说吧,反正我肯定没去青楼。”刘轩笑着摇了摇头。
“谅你也不敢!”宁欣月瞪了刘轩一眼,留下小雪,带着立春等侍卫匆匆离开了大殿。家里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得赶紧回去报个平安。
“王爷,要不我去给你买件袍子?”小雪轻声问道。
“不必了,”刘轩双手合十,摆出一副高僧的模样,笑道,“寺里僧袍众多,我随便找一件凑合着穿就行。说不定,我还能就此大彻大悟,在这万佛寺出家为僧呢。”
小雪闻言,撅了撅小嘴,说道:“那我就在这里当尼姑,陪着你。”
刘轩哈哈大笑,调侃道:“行啊,到时候咱俩就生一群小和尚、小尼姑。”
“王爷……”小雪听刘轩这么说,顿时羞红了脸颊。
半个月后,刘轩回到了晋北城。
曾经风光无限的万佛寺,如今已被改造成永丰兵营,寺内再也不见一个和尚的身影。方丈空信已被斩首示众,那些被掳女子指认出的犯过淫戒的和尚,也都被刘轩一一处决。至于剩下的和尚,无论是否无辜,一律被勒令还俗,并被发配至神石县,充当免费的劳工。
一时间,永丰县内人心惶惶,别说是秃头了,就连那些头发稀疏之人也都不敢轻易出门,生怕被官府误认为是和尚,而被强行拉去做苦役。
此时晋北的大街小巷内,都贴满了告示——今万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土木之工,夺百姓之利于金宝之饰,寺中僧人,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且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
刘轩看着告示,不禁苦笑,这老百姓能看懂?看来得告诉钱佳,以后再发告示,一律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文。
万佛寺被抄,老百姓最为关心的并非官府的正式通告,而是自家究竟能分到多少田地。万佛寺在永丰、罗平、安民三个县,拥有数不尽的良田,刘轩全部以家庭为单位,分给当地的百姓。
至于分地的具体落实,刘轩全权交给了当地县令。此举一来是为了考验手下官员的执行效率与能力,二来也是想要试探他们的廉洁自律程度。再者,刘轩也不准备事事亲躬亲为,否则迟早会累死。
回到家,刘轩径直到后院,去见宁夫人。
宁夫人遣走了丫鬟,缓缓问道:“贤胥,珊珊被掳,可是张家二公子所为?”
刘轩点点头,答道:“是的,只可惜这小子狡猾得很,跑得快,没能将他擒住。”
宁夫人轻声说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才让珊珊免遭奸人所辱。”
刘轩面色凝重,认真地道:“岳母大人言重了。大嫂能够平安脱身,乃是因岳父大人和大舅兄的威名。”
宁夫人问道:“那张正阳你打算如何处置?”
刘轩冷哼一声,说道:“此等恶人,既然已落入我手,我绝不容他继续活在世上。”
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说道:“张家不仅掌控着晋州的兵马,自家的私兵也有不下十万之众,贤婿啊,你可千万别把他们逼急了,免得他们狗急跳墙。”
刘轩的目光望向门外,压低声音说道:“岳母放心,我手里握有张家忤逆朝廷的铁证,只杀一个张正阳,谅他们也不敢与我翻脸。”
“嗯,”宁夫人轻轻点头,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穿着一身僧衣的女婿:“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那小婿告退。”刘轩恭敬地给宁夫人行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宁夫人望着刘轩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不禁长叹一声。大儿媳遭受了什么,她岂会猜不到?她从内心感激刘轩善意地隐瞒了杨珊的遭遇,这样她便可以佯装不知,维护家庭的表面平静。
而刘轩心里也明白宁夫人在装糊涂,但他同样选择不去戳破这一层窗户纸,彼此间心照不宣,维持着这份微妙的默契。
宁夫人也知道刘轩知道自己装不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刘轩知道自己装不知道。
两人皆是心思玲珑之人,都选择了以沉默相待,以此方式,维护宁家的颜面和杨珊的名誉。
刘轩晋北灭佛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京城。朝堂之上,左御史中丞洪涛第一个站出来弹劾刘轩。
他手持笏板,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坚定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有本上奏。想当年太祖皇帝龙潜之时,曾得万佛寺鼎力相助,方得以成就一番霸业。太祖登基之后,为感念万佛寺之恩,特将永丰县的一些土地赠与万佛寺,以示皇恩浩荡。如今晋王遣散僧众,强行收回土地,此举无疑会寒了天下百姓之心,更是有违太祖遗训,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严惩晋王的不法之举。”
“老臣附议。”丞相张中平站出来支持洪涛。
赵王刘征跨出班列,反驳道:“我华夏自古以来便是农业大国,农耕乃国家之根本。然而,万佛寺的那些和尚,却宁可任由土地荒芜,也不愿将其租给周围那些无地可种的贫苦农户。试问,这样的行为,又怎能算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反观晋王,他将那些被万佛寺闲置的土地重新分配给了当地的农户,让他们得以耕种收获,有了粮食充饥,有了衣物遮体。如此善举,又怎会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刘征面色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然而他心中所念,却并非晋北农户的温饱问题。他只不过是逢太必反,只要是太子一党所倡导的言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反对。
“赵王所言甚是。”吏部左侍郎孙仲休走出班列,说道:“当前豫、鲁二州,流匪肆虐,灾民众多,皆是因为吃饭问题。晋王灭佛,还田于百姓,乃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孙家乃大汉立国以后崛起的氏族,素来与张家不睦。张家与万佛寺一样,都曾资助过太祖起兵,享有种种特权。刘轩敢动万佛寺,皇上一样能收回张家的特权,此举对孙家百利而无一害,况且刘征还是他孙家的外甥。
“好了,诸卿不必再争论了。”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面容威严,声音在空旷的朝堂之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继续说道:“朕意已决,拟旨,命晋王刘轩将抄得的土地悉数分给当地的农户,不得有任何私留。此举旨在安抚民心,促进农耕,确保我大汉的江山社稷稳固。退朝。”
随着文帝金口玉言,朝堂之上的争论声瞬间平息。众臣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高呼:“陛下圣明。”声音整齐划一,久久回荡。
退朝之后,文帝独自来到御书房,拿着刘轩遣人送来的密折,心中矛盾不已。
张家在与契丹互市时,把出售铁器的定量提高了十倍,这可是通敌的大罪,按理说,应该借机出兵,拔除张家这个大汉顽疾,可文帝手里差不多无兵可用了。
冀北那边不时的和燕国有小规模的冲突;凉州方向又要防备突厥;豫州、鲁州两地还有流匪不断侵扰。大汉国五十万常备军,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战备,根本腾不出手来对付张家。
军费问题同样让文帝头疼不已。中原地区已经连续三年遭受大旱,百姓生活困苦,国库中的银两更是捉襟见肘,连赈灾都显得力不从心,更不用说追加军饷了。
文帝再次翻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焦虑。他深知,在这样的局势下,与张家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文帝暗自下定了决心:“就按老三说的,先忍一忍,对张家进行适当的敲打,以示警告。”
“需得帮老三一把,晋北再丢了,晋州可就真成张家的天下了。”念及于此,文帝靠在龙椅上,对身旁的太监说道:“把苏格源和费定康给朕叫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