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煞坐在老榆树下的石磨盘上,望着园区里忙碌的年轻人直揉腰。后腰的老伤又犯了,阴天下雨就跟针扎似的。二柱子递来袋热乎乎的膏药,瞅着他鬓角的白发直叹气:\"哥,都五十出头的人了,该歇歇了。\"他把膏药往兜里一塞,指着远处调试设备的大学生:\"等这帮娃娃能顶起事儿,我再歇。\"
村委会的火炕上,七个年轻后生围坐成一圈。最前头的姑娘叫小满,刚从农大毕业,怀里抱着笔记本,眼睛亮晶晶的。龙煞把褪了色的笔记本往炕桌上一扔,纸页间还夹着片干枯的山楂叶:\"这是我头回跑贷款时记的账,那会儿连公章都盖不起,求爷爷告奶奶才凑了两万块。\"
传授经验哪有那么顺当。头回带小满跑市场,这姑娘穿着高跟鞋,在批发市场里走得直打晃。龙煞抄起她的笔记本,在\"竞品分析\"那页狠狠画了个叉:\"光记价格有啥用?你得尝!\"说着抓起袋隔壁县的山楂干塞进她手里,\"品品这添加剂味儿,舌头就是最好的检测仪!\"
培养接班人的事儿,村里也有人说闲话。老赵家媳妇在井台边唠嗑:\"龙煞瞎折腾啥?自家孩子都没教明白,还带外人?\"这话传到龙煞耳朵里,他蹲在院子里磨菜刀,刀刃在青石上磨得\"霍霍\"响:\"王家沟的事儿,从来就不是某一家的!\"
带徒弟最累的是教管理。有次园区生产线出故障,新来的技术员小孙慌了神,差点按错紧急按钮。龙煞冲过去一把拽住他,安全帽都甩飞了:\"遇事别慌!先查线路,再看参数!\"事后小孙红着眼圈要辞职,他却拍着小伙子的肩膀:\"当年我连电闸都不敢碰,现在不也成了?\"
可传授经验的路上总藏着暗礁。有天深夜,龙煞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小满浑身湿透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封辞职信:\"龙叔,家里让我去城里...\"他望着姑娘被雨水打湿的刘海,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有过的逃离念头。摸出张存折塞进她手里:\"叔给你担保,想闯就去闯,累了就回来。\"
更糟的是联盟内部的信任危机。几个老支书私下嘀咕:\"龙煞一门心思培养新人,是不是要撂挑子?\"他二话不说,带着年轻人们连夜走访二十个村子。在西沟村的火炕上,小满用投影仪展示新规划的冷链物流网,老支书叼着烟卷直点头:\"这丫头片子,比我们想得长远!\"
正当传承渐入佳境时,省里突然下发新政策,要求农业园区智能化改造。龙煞盯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术语,头都大了。小孙凑过来,眼镜片泛着兴奋的光:\"龙叔,这事儿交给我们!\"可改造刚开始,就有村民闹起来——新设备占了他们的晒谷场。
这天傍晚,龙煞又坐在老榆树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铺满了整个院子。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匿名消息:\"年轻人靠得住?等着瞧吧。\"他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科技楼,听着年轻人们争论的声音随风飘来,突然想起创业初期,自己也是这样怀揣着忐忑与热血。老榆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一场关于未来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