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打过后的清晨,村部大院的梧桐叶落了满地。龙煞踩着枯叶推开会议室的门,屋里的烟味混着新泡的浓茶味直冲脑门。圆桌上摆着七拼八凑的椅子,有的缺条腿拿砖头垫着,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还停在去年腊月二十三。
\"都坐都坐!\"老村长敲着保温杯当召集令,铁皮盖子磕得叮当响,\"今个儿咱成立发展委员会,煞娃领头,大伙儿有啥想法尽管唠!\"话音刚落,墙角戴眼镜的姑娘突然站了起来,马尾辫晃得利落:\"我叫林晓薇,刚从农大毕业,想提个事——\"
她话没说完,屋门\"哐当\"一声被踹开。刀疤男叼着烟大摇大摆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染黄毛的小年轻。\"听说要搞委员会?\"他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军靴踩得桌面咚咚响,\"咋不叫上我们青山集团?\"龙煞盯着他翻毛领上的露水,冷笑一声:\"赵老板的人,怕是忙得很吧?\"
会议室气氛瞬间僵住。林晓薇涨红着脸想理论,被龙煞抬手拦住。他掏出张皱巴巴的纸铺在桌上:\"这是昨天勘探队的新发现。后山不光有药材地,底下还埋着高岭土矿。\"这话像颗炸弹,几个村民代表蹭地站了起来,老张头的旱烟袋都惊掉了。
\"矿?那不得挖山?\"二柱子挠着后脑勺,\"俺们祖祖辈辈靠山吃山,可不能把山刨秃了!\"龙煞没接话,而是把目光转向角落里的中年人。那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是龙煞特意从省城请来的矿业顾问。
\"各位别急。\"顾问推了推眼镜,\"咱们可以搞绿色开采,用最新的充填技术,保证不破坏生态。\"他掏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演示着矿区规划图,\"开采出来的高岭土,能建陶瓷厂,还能做化妆品原料,这可比种苞米来钱快多了。\"
刀疤男突然拍着桌子大笑:\"说得轻巧!设备不要钱?技术不要人?\"他从兜里掏出份合同甩在桌上,\"赵老板说了,只要把矿权转让,立马打三千万过来!\"老村长颤巍巍地拿起合同,老花镜滑到鼻尖:\"这...这咋还写着要把后山全划走?\"
龙煞没看合同,而是盯着刀疤男后颈新添的淤青。那形状,分明是被人用枪托砸的。正琢磨着,门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声。几个穿制服的人冲进屋,领头的掏出证件:\"我们是国土局的,有人举报这里非法勘探!\"
会议室顿时乱成一锅粥。林晓薇急得直跺脚:\"我们有合法手续!\"国土局的人却不管这套,收走了所有勘探资料。刀疤男趁机把合同塞回龙煞手里:\"龙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压低声音,\"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翻天,你爹当年...\"
这话像根刺扎进龙煞心里。他猛地攥住刀疤男手腕,关节发出咔咔声响。刀疤男疼得变了脸色,却还在笑:\"动手?你敢动我,明天全村人都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混乱中,龙煞瞥见窗外闪过道熟悉的身影。那佝偻的背影,和记忆里父亲的模样重叠在一起。他松开手,转身追了出去,却只在拐角处捡到枚生锈的地质锤——正是父亲当年总挂在腰间的那把。
当晚,发展委员会第一次正式会议在龙煞家老宅召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十几个人围坐在土炕上。林晓薇摊开笔记本:\"我统计了下,村里有三十七个大学生愿意回来搞技术。\"二柱子举着手机:\"我联系了直播平台,咱可以卖山货!\"
正说着,外头传来狗吠声。龙煞掀起门帘,看见雪地里散落着几颗子弹壳。弹道朝向老宅的方向,弹壳还带着余温。他弯腰捡起弹壳,在掌心摩挲着上面的膛线痕迹——这分明是军用制式子弹,和青山集团那些混混用的黑市货完全不同。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子弹壳旁边压着张字条,上面用红笔写着:\"别查你爹的事,下一颗子弹不长眼。\"字迹歪歪扭扭,却让龙煞瞬间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写字的场景。这笔迹,竟和父亲笔记本上的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