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村的腊月初八刚过,龙煞就带着三婶、二柱子挤上了去哈尔滨的绿皮火车。行李架上堆着泡沫箱,里面是新腌的酸菜、烘干的野山菌,二柱子用红绳把泡沫箱捆了十八道:“煞哥,咱的酸菜缸要是在路上颠碎了,俺跳车的心都有!”
三婶攥着皱巴巴的车票,眼睛盯着电子屏直犯晕:“这玩意儿咋还显示‘检票口’?比俺们村的柴火垛还难认!”龙煞拍了拍她肩膀:“婶,咱这次去展销会,就是让城里人知道,咱的酸菜缸比他们的玻璃花瓶结实!”
硬座车厢里飘着烤红薯的香味,二柱子突然捅了捅他:“煞哥,那边有个穿西装的,跟恒远集团的张彪长得贼像!”龙煞扫了眼,看见靠窗的男人正盯着他们的泡沫箱,嘴角勾起冷笑——正是上次烧酸菜缸的打手。
哈尔滨国际会展中心的展位号是t318,龙煞盯着展位图直皱眉:“这旮旯在拐角,比俺们村的茅房还偏!”二柱子却乐了:“偏点好!咱把秧歌锣鼓往门口一支,不愁没人来!”
展位布置带着土腥味。三婶把老槐树的照片放大贴在墙上,旁边摆着真·酸菜缸,缸沿上还沾着没刮干净的盐渍:“大妹子,这缸腌了三代人,比你们商场的电梯还年长!”设计师小吴运来的LEd屏派上了用场,循环播放着石头村的春耕秋收,二柱子扭秧歌的镜头让路过的大爷直拍腿:“这瘸腿秧歌,比春晚的带劲!”
最绝的是试吃区。龙煞支起铁锅炖酸菜白肉,蒸汽混着肉香飘出十米远,把西装革履的采购商们勾得直咽口水。“尝尝咱的酸菜,”他用大勺敲着锅沿,“没加醋精没兑水,缸底还沉着三十年的老卤!”
开展第一天,三婶就跟个采购商杠上了。“大姐,你们这包装太土,”对方指着粗陶罐,“不符合高端市场定位。”三婶却把陶罐往桌上一蹾:“土?这罐是咱村老石匠凿的,罐底刻着‘石’字,比你们的洋包装有说道!”她突然掀开陶罐,“闻闻?酸香里带着槐花香,俺们腌酸菜时,往缸里扔了老槐树的新叶!”
二柱子的直播间成了展位活广告。他举着手机对准炖锅,裤脚还沾着火车上的煤灰:“家人们!看看咱的酸菜白肉锅,肉片比俺们村的棉袄还厚实!”突然有弹幕飘过:“听说你们的酸菜吃死人?”龙煞抢过手机,连线村里的老王:“把检测报告举起来!再让李老汉说说,他咋在缸边守了二十一天!”
真正的转机出现在下午。某连锁超市的采购经理尝了口玉米碴子粥,突然瞪大眼:“这碴子咋这么黏?”龙煞递过溯源二维码:“扫码能看见这块地的照片,俺们村的二柱子去年在这儿摔了个屁墩,把土坷垃砸出个坑,今年的玉米就长在那坑里!”经理当场拍板:“先订五千箱,包装就用你们的土陶罐!”
展销会第三天,恒远集团的展位就在斜对面,巨大的广告牌上写着“正宗东北酸菜,现代化工艺生产”。张彪晃过来,手里拎着袋包装精美的酸菜:“龙煞,你们的土作坊还在玩缸?俺们的酸菜在无菌车间生产,三天就能出货!”
龙煞冷笑一声,撕开对方的包装袋:“三天?你当是泡方便面呢?”他指着酸菜叶上的斑点,“这是防腐剂的结晶,俺们的酸菜放半年长白醭,你们的放三年还跟新的似的——敢不敢让客户尝尝?”张彪的脸当场青了,转身撞翻了展台上的宣传册。
更险的是电商平台的恶意投诉。龙煞正跟经销商签合同,手机突然弹出几十条退款申请,配图里的罐头汤汁浑浊——分明是恒远集团的仿冒品。他抓起直播手机就往试吃区跑,现场开罐展示:“看见没?咱的玉米碴子粒儿饱满,汤是自然沉淀的淀粉,不像某些人往里面勾芡!”
展销会闭馆前,龙煞接到王老板的紧急电话:“小煞,恒远集团买通了物流商,说你们的产品‘包装不合格’,不让上冷链车!”他望着展位上没来得及收的酸菜缸,突然看见张彪在走廊尽头冲他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连夜找物流的路上,三婶突然拽住他:“煞子,咱的野山菌不见了!”回到展位,看见泡沫箱被划破,烘干的菌子撒了一地,箱底压着张纸条:“龙煞,你挡了赵总的财路,这是警告。”
凌晨的哈尔滨飘起了冻雨,龙煞蹲在展位角落啃馒头,手机屏幕亮着村里的监控——老槐树下,几个黑影正往公示栏上贴“石头村产品不合格”的传单。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订单合同,墨迹还没干,却比窗外的冰溜子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