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村的腊月冻得哈气成冰,龙煞裹着露棉絮的棉袄蹲在镇政府门口,脚尖不停地搓着地面。手里攥着的加工厂审批表被体温焐得发软,第三页“环保评估”栏的红章还没盖,这已经是他跑的第七趟。
“小龙啊,不是叔不帮你。”刘主任从暖气房里探出头,眼镜片上蒙着白雾,“恒远集团递了举报信,说你们加工厂离水源地太近。”龙煞猛地站起来,棉袄缝里的棉花跟着抖落:“放屁!咱选址在后山荒坡,离最近的水井还有二里地!”
办公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刘主任压低声音:“上面有人施压,说你们项目不符合‘镇域经济规划’。”他往龙煞手里塞了包烟,“去县里找找关系吧,叔这儿实在扛不住。”
雪粒子突然砸下来,龙煞望着镇政府门口的石狮子,想起在城里替王老板跑审批时,西装革履的经理们总说“流程合规”。他摸出手机给王老板打电话,信号在风雪里断断续续:“哥,镇里卡着审批不放,怕是得您亲自来一趟……”
夜里十点,村委会的火炕上挤满了人。龙煞用冻僵的手指敲着计算器:“建加工厂得八十万,咱合作社凑了五十万,还差三十万。”二柱子挠着头:“煞哥,要不俺把牛卖了?”三婶瞪他一眼:“卖了牛开春咋耕地?俺把压箱底的金镯子当了!”
“都别慌!”龙煞摆了摆手,从帆布包里掏出份招股书,“王老板答应投二十万,算技术入股。剩下十万——”他看向墙角的李老汉,“大爷,您家那台旧脱粒机,折价算入股中不?”老汉吧嗒着旱烟:“中!只要不让俺白扔就行。”
说到设备,退伍兵技术员老王凑过来:“我在城里联系了家二手食品机械厂,杀菌锅、封口机啥都有,就是得去沈阳拉。”龙煞一拍大腿:“明儿俺跟你去!二柱子,把你家三蹦子检修检修,咱跑趟长途!”二柱子苦着脸:“煞哥,三蹦子跑沈阳得两天一夜,屁股能颠两半!”
正月十六,加工厂奠基仪式热热闹闹。村小学的孩子们举着红纸灯笼,二柱子扛着鞭炮绕地基跑了三圈。龙煞握着生锈的铁锹,却在破土时被块冻硬的树根卡住。“老少爷们搭把手!”他大喊一声,十几个汉子围上来,铁锹锄头齐上阵,硬是把树根从黑土地里拽了出来。
“瞧瞧,这树根盘得跟龙似的!”三婶笑着往树根上系红绸,“咱加工厂肯定能火旺!”张教授蹲在旁边测土壤承载力,突然皱眉:“地基得再垫高三十公分,后山雨季容易积水。”建筑队的工头不干了:“垫高要多花八千块,谁掏?”
龙煞抹了把汗:“钱俺来想办法,地基必须打结实!”他悄悄把自己的退伍证押给工头,“俺当过兵,说话算数。”工头瞅了瞅证件:“行,信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