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村的公鸡刚打第三遍鸣,村委会的大喇叭就“滋啦滋啦”响起来。龙煞攥着铁皮喇叭站在房顶上,东北的秋阳刚冒头,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乡亲们!吃过早饭都来村委会啊,咱今儿个把家底儿亮出来唠!”声音惊飞了房檐下的麻雀,也让蹲在墙根的李老汉砸吧着旱烟袋直撇嘴。
等龙煞扛着投影仪进会议室时,长条凳上早坐满了人。二柱子正跟三婶掰扯:“煞哥说从城里弄了个‘ppt’,能把咱村未来画在墙上!”三婶瞪他一眼:“净整些听不懂的,比你小时候吹牛皮靠谱不?”话音未落,龙煞手里的白幕布“哗啦”展开,投影仪的光束里飘着灰尘,映出他晒黑的脸。
“大伙看这儿。”他用教鞭敲着幕布,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手绘地图,“咱村东头那二百亩洼地,以前涝得种不了庄稼,现在俺联系了省农科院的专家,说能改种黏玉米和水萝卜。”底下响起窸窣声,李老汉突然开口:“种子钱、化肥钱,你兜儿里那俩钱够填坑?”
龙煞从裤兜掏出皱巴巴的合作协议:“王老板的农业公司愿意先赊给咱种子和大棚材料,等收成卖了再还钱。”他又抖出一张照片,“这是俺在城里的安保公司老板,他答应派俩退伍兄弟来当技术员,教咱搭大棚、弄滴灌——不要咱一分钱!”
说到兴头上,龙煞干脆脱了外套,露出结实的胳膊:“光种菜不行,得搞加工!”他指着幕布上画的红砖房,“咱在后山脚下建个加工厂,把玉米做成碴子、磨成粉,野山菌烘干了装袋,笨鸡蛋弄成松花蛋。”二柱子突然举手:“煞哥,那咱村妇女能干点啥?”
“妇联主任带着婶子们包粽子、做鞋垫!”龙煞一拍大腿,“王老板说了,他在城里的超市给咱留了专柜,咱的‘石头村’牌土特产,能摆到哈尔滨中央大街去!”底下掌声响起来,三婶捅了捅身边的五叔:“你瞅瞅,煞子说话比他爹当年分生产队口粮还明白。”
这时,墙角的张大爷咳嗽了声:“建厂子得多少钱?万一赔了,俺们那点棺材本儿咋办?”龙煞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咱搞合作社,土地入股、资金入股都行。俺把城里的房子抵押了,凑了五十万当启动资金,赔了算俺的,赚了按股份分红!”他突然提高嗓门,“当年咱村合伙进山打猎,俺啥时候让大伙空着手回来过?”
说到乡村旅游,会议室里的气氛更热了。龙煞指着幕布上的老槐树:“咱把村口这棵三百年的老槐树围起来,挂上千盏红灯笼,城里人就好这口‘乡愁’。”他又指向后山,“开春挖条登山道,半山腰建几个观景台,秋天漫山红叶的时候,城里人开车来拍照,咱卖烤玉米、煮土豆!”
二柱子蹭地站起来:“煞哥,俺家那三间破土房能改民宿不?”龙煞乐了:“咋不能?炕席一换,墙面粉刷白,再挂几幅咱村的老照片,一宿收他二百块!”底下有人嘀咕:“谁会来咱这穷山沟?”龙煞掏出手机,翻开王老板发的游客数据:“去年哈尔滨周边游游客量一百万,咱只要抢百分之一——”他掰着手指头算,“就是十万游客,一人花一百块,就是一千万!”
掌声里,李老汉突然哼了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路还是泥坑呢,车开得进来?”龙煞拍了拍胸脯:“俺跟镇政府磨了半个月,争取到‘村村通’项目,明天工程队就来测路基!”他没说的是,为了这事,他给镇里的刘主任送了两箱哈尔滨啤酒,在镇政府门口蹲了三个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