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的第一场霜打蔫了地头的茄子,龙煞蹲在灌溉渠旁,指尖碾着断裂的塑料管。切口整齐得像用快刀划过,泥土里还留着半截带钉的皮鞋印——这绝不是自家村民干的。远处传来二柱子的骂声:\"哪个天杀的!把老子的滴灌管子全割了!\"
晒谷场上乱成一锅粥。王大爷的老伴坐在地上抹眼泪,面前是被砍得稀巴烂的菜苗;张瘸子拄着拐杖查看被填埋的排水沟,烟袋锅子敲得渠沿叮当响。翠花抱着一捆断成几截的竹竿跑过来,竹竿上还缠着没扯干净的豆角藤蔓:\"龙煞,后山的葡萄园也遭了殃,架杆子被人锯了个精光!\"
\"都别急!\"龙煞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先看看这些痕迹。\"他指着皮鞋印,\"咱屯子里没人穿带钉的皮鞋,这是外来的。\"又捡起塑料管切口,\"下刀的手法利落,像是用过家伙的。\"
二柱子蹭地站起来,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绷得发亮:\"肯定是邻村那帮犊子!上周他们村老李头来咱这偷学种大棚,被我撞见了!\"他吐了口唾沫,\"看我现在就去砸了他们的破戏台!\"
\"别冲动!\"龙煞拦住他,\"先搞清楚是谁干的。\"他转头吩咐翠花,\"你去村头小卖部,查查最近有没有生面孔来买过刀锯;二柱子,你带几个人去后山,看看有没有遗留的东西。\"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迷糊,龙煞蹲在村口的杨树下,盯着往来的脚印。突然,他看见个穿蓝布衫的老汉路过,裤脚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土——这种土,只有邻村红石崖下才有。他不动声色地跟上,看着老汉走进村东头的破庙。
破庙里传来低低的争吵声:\"老周,你说这事能成不?要是让龙煞那小子发现...\"
\"怕啥!\"另一个声音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咱村长说了,只要搞垮王家屯的大棚,天鸿集团的补偿款能多分两成!\"
\"可这是犯法的...\"
\"扯犊子!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龙煞贴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三四个汉子围坐在破庙里,地上摆着崭新的锯子和弯刀,旁边的蛇皮袋上印着\"天鸿集团专用物资\"。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果然和天鸿集团有关!
回到村里,龙煞把情况跟村长和村民一说,大伙立刻炸了锅。王大爷气得直拍大腿:\"好哇!邻村那老东西,看着老实巴交的,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翠花咬着嘴唇:\"去年他们村遭了雹灾,还是咱屯子给送的种子呢!\"
\"现在咋办?\"二柱子摩拳擦掌,\"要不要去把他们村长揪过来问问?\"
龙煞却摇摇头:\"先别急。\"他掏出从破庙捡到的蛇皮袋,\"天鸿集团这是借刀杀人,想让咱两村斗起来,他们好趁机收地。\"他望向远处的大棚,塑料膜在阳光下泛着光,\"咱们得先稳住阵脚,把损失补回来。\"
当天夜里,王家屯的晒谷场灯火通明。龙煞带着村民们修补灌溉渠,翠花领着妇女们重新扦插菜苗。二柱子举着焊枪焊接塑料管,火花在夜色里蹦跳:\"龙哥,你说那帮孙子还会来不?\"
\"肯定会。\"龙煞擦了把汗,\"但这次,咱们得给他们设个套。\"
三天后的深夜,后山的葡萄园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四个黑影刚摸到葡萄架前,突然被绳子绊倒,掉进预先挖好的土坑里。二柱子举着手电筒照过去,坑里正是那天在破庙看见的汉子,腰间还别着把带血的弯刀。
\"说!谁指使你们的!\"二柱子叉着腰怒吼。
汉子缩成一团:\"别打别打!是...是红石村的周村长!他说只要搞破坏,天鸿集团就给咱村多分钱...\"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汽车轰鸣声。龙煞望着车灯照亮的山路,突然看见车顶闪过天鸿集团的标志。他握紧手里的弹弓,石子在掌心磨得发烫——这场仗,怕是要从村里打到村外了。
夜风卷着后山的落叶,沙沙声里带着一丝血腥气。龙煞盯着被押解的汉子,突然想起张成背叛他那晚的月光。原来在这个世界,江湖恩怨从未消失,只是换了副模样,藏在了黑土地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