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后的头个清晨,龙煞刚推开屋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唬了一跳。晒谷场里乌泱泱围了百八十号人,二柱子举着根擀面杖当令旗,王大爷叼着旱烟袋在石磨旁打太极,就连刘二混子的堂哥也缩在角落,假装系鞋带却偷偷往这边瞄。
\"龙哥!\"翠花抱着一摞粗布护腕跑过来,马尾辫上还沾着草屑,\"大伙都说要跟你学本事,连后山放羊的张老汉都拄着拐棍来了!\"她往人堆里一指,果然看见个老汉正跟跄着往这边挪,手里的放羊鞭甩得噼啪响。
龙煞挠了挠头,突然想起在山寨里教小弟子练功的日子。他跃上石碾子,清了清嗓子:\"咱庄稼人学武,不图花架子,就图个强身健体、防身护家。\"他抄起靠墙的扁担,\"看好了!这叫'扁担十三式',劈、扫、挑、架,全是从扛粮挑水的把式里化出来的。\"
二柱子第一个冲上来,扁担在手里耍得像风车:\"龙哥,这招要是遇见坏人,能当兵器不?\"龙煞笑着踹他屁股:\"当啥兵器!你媳妇让你挑水时,用这招保准走得又快又稳当!\"惹得围观村民笑成一片。
妇女们的\"木兰拳\"更是热闹。翠花领着二十来个小媳妇,把纳鞋底、摘豆角的动作编成拳法,讲究\"手似棉,劲似铁\"。王婶边打边念叨:\"这招'摘棉花'要柔,下招'捶衣裳'得刚,跟咱过日子一个理儿!\"
最让龙煞惊喜的是孩子们。他在老槐树下摆了套石锁,教小娃娃们扎马步:\"腿要像树桩子,腰要像磨盘稳,将来扛麻袋、开拖拉机,都得靠这根基!\"小顺子晃着脑袋问:\"龙叔,能教我们飞檐走壁不?\"惹得大人们笑出眼泪。
打这以后,村里的日头仿佛亮堂了不少。天不亮就有人在晒谷场耍扁担,傍晚的石碾子旁总围着听龙煞讲\"江湖故事\"的老汉。就连平时最爱吵架的张婶和李婆子,也能凑在一起研究\"扁担功\"的步法,吵嘴声变成了\"你这招'挑谷子'腰没拧对\"。
腊月里下第一场雪时,隔壁屯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二柱子穿着露棉花的棉袄,在雪地里耍了套\"雪地十八滚\",把外来的老客看得直拍大腿:\"嘿!你们这哪是种地的,分明是藏在屯子里的武林高手!\"
龙煞趁机在村委会办了个\"农耕武术班\",把耕地、收割、挑水的动作编成十二路连环拳,连县文化馆的干部都扛着摄像机来录像。翠花翻出压箱底的红肚兜,给参演的孩子们当练功服,惹得二柱子直撇嘴:\"咋不给我也来一件?\"
可热闹背后总藏着暗流。那天龙煞教完功,发现墙角扔着半截烟头——还是天鸿集团神秘人常抽的牌子。他蹲下身,看见雪地上有串陌生的脚印,鞋印边缘带着锯齿状花纹,分明不是村里人的胶鞋。
更让他不安的是,村头的大喇叭开始播奇怪的广告:\"高价收购土地,每亩补偿款提高至两万元!\"声音经过电流干扰,带着刺啦刺啦的杂音。王大爷呸掉烟头:\"准是那帮城里人搞的鬼,想趁着咱日子好过,把地骗走!\"
除夕夜前一天,龙煞正在教村民们排练\"武术秧歌\",村口突然开来辆锃亮的商务车。车门打开,下来个穿唐装的中年人,手里捧着烫金的邀请函:\"龙先生,我们是省传统武术协会的,想请您带队参加开年的擂台赛。\"
龙煞盯着邀请函上的烫金字,后颈突然泛起凉意。中年人身后的司机戴着墨镜,袖口露出半截青龙纹身——正是天鸿集团神秘人手下的标志。他接过邀请函,指尖在\"商业合作文旅开发\"等字样上停顿,突然听见中年人压低声音:\"龙先生要是不答应,恐怕王家屯的热闹,就到此为止了。\"
雪粒子突然大了起来,打在邀请函上沙沙作响。晒谷场的孩子们还在练习\"弹弓打灯笼\",红通通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像极了龙煞此刻起伏的心。他望着中年人似笑非笑的脸,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的话:\"江湖路远,人心难测。\"
这一晚,龙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窗外的月光把晾着的练功服照成银白色,像极了他坠崖前那夜的月光。翠花的话在耳边响起:\"咱庄稼人,就得像苞米秆子,风吹不倒,雪压不折。\"可他知道,真正的风雪,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