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供销社，先和那些售货员，科普了一下怎么检查，退回来的衣服有没有异常，是否符合退还的规则。
“当然，能少还是得少一些，比如当场没试穿，结果回家穿了几天之后更换号码的，还有那些临时传出去撑撑面子，回来就退货的，也必须找出来。”
周婉说得义正词严，那些人面面相觑，想不到周婉怎么还真的把制作这件衣服的人给找了过来。
李桂莲仔细给所有人讲解了一顿，一回头，看见人群里的身影，脸色变了又变。
周婉等她讲完，上前搀扶，“怎么了？我看你心不在焉。”
“是……是我之前养过的小孩。”李桂莲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那两个冤孽。
她和那个男人，甚至领取的是假的结婚证，她们算不上前夫前妻。
更何况这两个本来就在不断压缩她生存空间，对她态度冷淡的“继子继女”。
“她们过来了？”周婉下意识回头去看，果然在人群外面，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她叹气，“你打算怎么办？上去相认吗？”
李桂莲默默无言，其实她真的很渴望有个家，她心里相信，这两个孩子本性不坏，一定是被她们的父亲教坏了。
周婉耸肩，“好，那我在门后面的车上等你，你要是结束了的话就去找我。”
李桂莲慌忙点头，她知道周婉是个很慷慨的人，对她也很温和，她打算尽快和两人交谈，之后去下一家继续给售货员们科普。
“妈妈。”
李桂莲刚走到门口，听到这一声，脚步顿住，再也走不开了。
男孩露出一个有些讨好的笑容，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打量，在上下看李桂莲身上的穿着打扮。
李桂莲本能皱眉，“有什么事情？”
大一点的女儿连忙走上前，也露出谄媚的微笑，“妈，之前是我们糊涂，被那些人撺掇，要不然怎么会不认你？”
李桂莲深吸一口气，想起那个地方的街坊来。
平日里都像个人，结果在让她滚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她到现在都不敢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每次想起来都想哭，今天也一样，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不是不认我吗？我不是你们妈。”李桂莲脸色很差地看着他们。
距离几人上次见面，大约过了两个多月，两人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看到的样子。
李桂莲在的时候，家里衣服都洗得很勤快，两个孩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但至少是干净的。
哪里像是现在，两人简直脏得要命，衣服上一块块的污渍，手上也全都是泥灰，脚上布鞋也漏了个大洞，没有补上。
女孩抽抽鼻子，“妈，你走了之后，我总是被同学笑话，说我是……”
“说我是没有妈的人，说我邋遢……呜呜呜……”
在最虚荣的年纪，却只能穿着这样的衣服，家里没有钱，她已经辍学了。
李桂莲冷着脸，“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你们不认我的。”
两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李桂莲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对她们不管不问，连忙扑过去抱住李桂莲的腿。
却忍不住对李桂莲身上的衣服摸了好几把。
全新的，质地精良，量体裁衣，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脚上的皮鞋……
李桂莲出去这段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好！
两人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这女人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能赚钱，她们只需要好好讨好几句，还不是一样，会把赚来的钱都交出来？
“妈妈，我们好饿，好久没吃饭了……”
男孩也连忙点头，“其实我们不敢打扰，但我实在太饿。”
要不是看李桂莲在中间和售货员说话，他们才不会上前相认。
“对了，妈，那个说招工的，现在还要人不？我初中毕业，能不能让我过去坐办公室？”
女孩一脸希冀地看着李桂莲，听说这女人在工厂里面还很有地位的样子，要个坐办公室的工作，不过分吧？
毕竟她们还忍着恶心，喊过李桂莲好久的妈。
还有现在也是，她们两个都不乐意，但看在钱的面子上，两人都忍着呢。
李桂莲没看见他们眼睛里的算计。
可惜之前那一次，两人和她划清界限的行为，终究让她感觉到了失望和伤心。
她狠狠心，一把推开两人，“你们起来，我不是你们妈，当时就说好了，我和你家没有关系。”
女孩子嫉妒盯着李桂莲的手。
她记得，李桂莲因为长时间做苦活，手上全都是茧子，丑陋不堪，冬天上面就长冻疮，可怕得很。
之前还嫌弃这种手做饭，会让她们吃到脓液，逼迫李桂莲不停地洗手，直到冻得完全僵硬为止。
可现在，李桂莲手上的茧子少了很多，好像手指也好看了。
而她原本没干过活的手，现在却因为接手了家里浣洗的工作，而变得红肿如同萝卜。
“妈，别生我们的气了，回来吧，这个家一直在等你。”女孩哭得真情实感。
她暗戳想，要是李桂莲不回去，哪里还有免费的劳动力？
“对啊，妈不能这么自私，你现在过了好日子，难道忍心让儿女在外面受苦吗？”男孩子也哭唧唧地干号。
两人就在百货门口，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着她们三人。
李桂莲抿唇，她开什么玩笑，她又不傻。
难不成放着在工厂里处处受人尊敬的大师父不做，回去那个逼仄的地方，给人当牛做马？
“当时说过了，我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我是死在外面，还是大富大贵，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李桂莲硬着心肠，一想起那个会在喝醉酒之后打她的男人，心里就是一阵反胃。
还有这两个，现在一副幡然悔悟的小孩。
她敢确定，要不是为了不让周婉丢脸，这次出来找售货员们说话，她特意换上一身全新的产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这两人说不定就会对她冷嘲热讽。
“那妈，能不能给我们些钱？我和弟弟都饿了好几顿了。”
女孩子抽泣着，拉着李桂莲痛哭，话里话外，就是一副李桂莲抛子弃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