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上弦的视角来看,高羽现在跟被电击没什么差别。
也不知龙蛊是如何操作的,高羽的表情痛苦成这样,脸上头发丝上冒出来的汗都滴到了地上溅起灰尘,却愣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怎么说呢,现在的高羽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大家明明身处同一空间,他却像是被无形的罩子单独关起来,一点点抽干氧气。
也可以说像是离水的鱼儿,却张不得嘴。
总之他的面色快速变换,由白到红又到青,最后更是发紫,身上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小。
别说江上弦和崔辩叙,就是其其格都忍不住提着一颗心,生怕龙蛊一个不小心把人给折腾死了,整个西殴族都要跟着吃瓜落。
就在她们以为李治和高羽要一起噶了的时候,龙蛊突然抽回了尾巴,灵巧的甩了两下,摇摇摆摆的飞回了其其格的胸口处闭上眼。
那虚弱的架势瞬间和躺着的那人来了个对调,地上的人原本泛着青紫的面色一点点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就连拧着的眉头都松了开去。
江上弦生怕龙蛊出岔子,把李治的魂灭了,把高羽的给留了下来,不由得追问道:“可办成了?没弄错吧?”
话音一落,还不等其其格和龙蛊回答,她便感觉屋内起了一阵阴风,自己身前地上的尘埃如纱帐般卷起,却又很快落下,最后归于平静。
她的指尖好似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三人同时望着那起风处同时打了个寒颤,其其格无暇抚平暴起的鸡皮疙瘩,快速捧起龙蛊放到耳朵边沟通了一会儿,随后松了口气冲着殷切望着自己的两人道:“成了,没出错。”
应该没出错。
龙蛊很自信的骂了自己一顿。
想来是没出错。
可崔辩叙却依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因为李治还未曾醒来,就算醒来,他也要再试探一番才能确定。
江上弦却觉得,高羽真的死了。
她能感觉到,那股风是冲自己来的,那个瞬间,她能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怨恨和不舍。
如此复杂的情感还是冲自己来的,肯定是高羽那疯子没跑了。
她又不认识李治!
“其其格,他还要多久能醒?”江上弦现在迫切的想要回长安,她们在深山之中短短几日的功夫就让她感觉好似过了很久很久。
这个问题其其格也无法回答:“我不知道,龙蛊也不知道。”
龙蛊赋闲的时间比公蛊那拉垮货还久,这技能又是新得到的,压根没有试验机会,它能感觉到那个外来的魂已经烟消云散,可剩下这个什么时候醒来,它还真不知道。
江上弦懂了——无售后。
行吧。
休整一夜后,原本想要和江上弦一道回家的公蛊不情不愿的被其其格塞进葫芦里关了禁闭。
崔辩叙和江上弦拒绝了其其格客套又虚伪的西瓯族一日游邀请,由护卫们轮流背着李治踏上了出山的路。
他们在出山的之后就碰上了剑鸣三人,他们并没有听江上弦的话在城中休养,只是匆匆去治疗了一下伤势,补充了一些物资便又回到了江上弦她们进山的地方。
剑鸣看到崔辩叙的那刻,眼泪水跟放闸泄洪似的哗啦啦直流,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姜女哭长城的眼泪只怕都没有剑鸣掉的眼泪多。
看着他空落落的袖管,崔辩叙难得没有嫌弃他的眼泪,舔着下唇呼出一口气,在他完好的右肩上轻轻拍了拍:“回去给你娶新妇!”
脱单没多久的小崔觉得,这世上最好的事情应当就是娶娘子了。
他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家年奴大老远跑来跟他一道儿!
哭的正欢实的剑鸣闻言一噎,打了好大一个鼻涕泡,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护卫们团团围住,关心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落到他耳朵里。
他有些不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大批量关爱,连哭都忘了,红着脸眼睛亮亮的,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下意识的想抬起左手挠挠头,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左手了。
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见众人都担忧的望着自己,他又重新扬起笑脸:“突然少了一条,还没习惯,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李治是在他们刚登上船的时候醒的。
他看到崔辩叙的时候迷茫的盯了许久才试探着唤了一声:“崔少卿?”
奇怪,为什么崔家这个少年郎君会在自己身边?他身边跟着的人呢?
李治扫了一圈自己身处的环境,疑惑越发深了。
这地方显然不是自己往常所待的寝殿,屋子里只有崔沂和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他身边伺候的人俱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
这时候的李治年纪到底还小,陌生的环境和不熟悉的人均令他心头浮现不安。
虽然龙蛊那日已经再三保证绝对没有出漏子,甚至因为被问的不耐烦抽了他一下,崔辩叙心下却依旧不放心,他遵循着臣子的本分问安行礼,而后试探着道:“不知殿下为何独身一人在岭南道?殿下金尊玉贵,应当万事小心才是。”
长安的官员不得随意离开长安,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善和他们坐的船不同,已经早一步回去。
李治此时压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岭南道,许是被剥夺身体控制权太久的缘故,他的四肢有些不太协调,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片段式的。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昏睡了很久,上一个记忆片段还是自己和晋阳一块儿在洛阳。
再之前…
他好像想不起来了。
岭南道?
自己现在在岭南道?
绝大多数时间,高羽都在控制他的身体,这些时间他的记忆都是一片黑暗混沌,偶尔有些时候他冒出来,也时常搞不清楚自己为何在某处做什么。
李治自幼患有风疾,偶有头疼眩晕,曾听人说,癫狂痴呆这类病症会使人忘记某些事情,他心中惶恐极了,他是皇子,年纪尚小,若是传出去自己得了这样的病症,日后只怕就难了。
他只能将此事按在心中。
可听到自己竟然连去了岭南这样的事都忘了,他心中的惊诧和惧意依旧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