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的事。”
宋嫤面对徐徵的感谢,忙摆摆手,又叹气。
“听着你继母那些话,我也想起了我爹的事儿,他被当成招子的工具抱养到宋家,多年以为自己是亲生的,又一直被灌输着,是长子就要承担更多,照顾弟妹,孝顺父母的思想,从来掏空了自己都要对家人好,可换来的不是一丝一毫的温情和理解,只有更多的,无休止的索取,一旦不如他们的意,我爹就成了罪人。”
若娶得一个性子强势的媳妇,像三婶冯蕙那样的,或许大房的日子能好过些,偏生啊,宋成先和于秋兰两口子都是最温和又心善不过的人。
一个念着养育之恩和长子、长兄之责,尽全力照顾家人,一个念着救命之恩,和丈夫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也愿意跟着吃亏。
要不是自己来到这世界,还不知道原主被嫁到孙员外家里后,爹娘和弟弟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你父亲不是宋家的亲子?”徐徵听得话里的信息,有些意外,“那你的祖父母,怎么肯与他好好分家的。”
按钱氏那性子,直接挑明了,把大房一家赶出去就是。
宋嫤耸了耸肩膀,“我也奇怪呢,不过官府的文书上头,我爹的身份记录,就是宋家长子,许是当初我爷爷不想旁人觉得他不能生,所以瞒的严实吧,有文书在,分家我们就是有一份的。”
万一抱养了别人的孩子,自己还是生不出呢?
那到时候村里怕是说什么的都有,怀疑钱氏有问题,或是怀疑宋以修有问题。
宋以修这个老秀才,可受不了这份丢脸。
“可我还是觉得奇怪,那会子我二叔欠着债呢,难道为了面子,不管亲儿子的死活,也要体面分家给养子?”宋嫤提起这事儿来,又道,“所以我最近琢磨着,想找一找我爹的生母,说不得当年还有什么隐情吧,再一个,万一对方肯相认,也算弥补了我爹心里头的一块缺。”
“还有我娘。”宋嫤仰头看向星空,“我娘是逃难来的,家里人死的只剩她和我二舅了,两人也走散,如今不知道二舅身在何处,要是能找到,我娘肯定也很高兴。”
徐徵看着她,忽而觉得她这样细细为家人打算的模样,温柔的让人想陷进去。
大约是喝了酒的缘故,虽不曾醉,但话也密了许多,宋嫤这些心思和盘算,平日里没处去讲,今日忽然有了这样的机会,情不自禁的就絮絮叨叨个不停了。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着,随着人流,缓缓穿行在热闹的夜市上,似乎身上的戾气都慢慢消散了,彼此心里都是说不出的松缓。
不知不觉,就快走到元宝巷附近了,宋嫤才回过神来,面上都是不好意思。
“我竟拉着你说了这么些话,真是忘了魂儿了。”
“无妨,晚上本也没什么事儿,散散步,消消食也好。”徐徵笑了笑。
忽而脑子里响起罗青玉的话,当初追媳妇的时候,可没少下功夫,那嘴笨,就得多行动。
琢磨琢磨,目光就在四下扫了一圈,而后道。
“吃糖葫芦吗?我瞧着那摊子上卖的不错,尝尝吧。”
“不用,吃饱了不饿呢。”宋嫤摆手。
徐徵却坚持,“今晚你帮了我的忙,买些零嘴,当是我的感谢了,正好你弟弟也爱吃,走吧,我,我这晚饭吃的太饱,还想再走走呢。”
又怕宋嫤不答应,便立即补上。
“不会太晚的,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看着徐徵不自然的模样,宋嫤想说,这人不太会撒谎,但不知怎么的,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便也抿着唇,点了点头,“好,那再走走吧。”
闻言,徐徵的嘴角才又缓缓勾了起来。
来了这么久,宋嫤还没有逛过夜市呢,刚才心思都在说话上,也没细看周围,这会子奔着买零嘴去的,宋嫤才惊讶的发现,这条街上,晚上竟有这么多美食,比白天都要热闹!
刚开始,她还能保持矜持,可一个个摊位逛下去,真是忍不住了。
牛肉烤酥饼、炙羊肉包子、鱼糕、蟹酿、芝麻肉脯、樱桃煎、叫花鸡、糯米饭、脆腰果。
都是纯手工的天然调味美食,馋的人哈喇子流一地。
可这会子晚了,她又不好多买多吃,只得先饱饱眼福,计算着明儿就带爹娘和宋宜谦那小馋鬼出来大吃一顿。
徐徵跟在后头瞧着,又念起罗青玉的话,默默一个个摊位掏银子,让打包好。
等着折返回来的时候,宋嫤就发现,这摊主怎么都往徐徵手里塞东西。
看出他是平王府的金刀卫了,搞贿赂呢?
那这,宋嫤也不敢言语,直到二人回了元宝巷,到了宋家面馆门口,徐徵才忽然将手里的油纸包,全都塞了过去。
“哎哎哎,这,这干什么呢?”
“给你买的,看你好像都喜欢吃。”
徐徵直直看着她,手上也是干脆的很。
“给我?”宋嫤哭笑不得,“这么多我怎么吃的完。”
她以为刚开始逛街时,徐徵给买的糖葫芦还有一包拿着吃的脆腰果,就是对方请客的零嘴了。
“不多,你每样都尝尝,吃不完,还有你弟呢,你爹娘不也在?”徐徵道。
其实对于自己这给女子送东西的行为,他自己也有点羞耻,这会子是强装淡定呢,耳朵都已经发烫了,于是忙道。
“那个,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得空我再来,那封信,我会帮你寄的,从我手中走,端阳长公主应当摸不着。”
“啊,好,谢谢。”宋嫤忽然也有点不自在了,局促的点了点头。
目送着徐徵离开,直到那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口,她才回过神来,摇了摇有点晕乎的脑袋,推门进去。
这好些吃的呢,放一晚上别坏了。
于是乎,把全家都叫起来吃,还有齐砚书。
大家一块儿宵夜。
而这边,徐徵刚出巷子,正预备再去买些东西给明霄那小馋鬼带回去,忽而听得旁边包子摊上一男人的声音。
“瞧见没,这都多晚了,宋家面馆那个小妮子还带男人回去,你可不知道吧,她屋里头还养着个小白脸书生呢,啧啧,谁知道她那床上躺过多少男人了,还装黄花大闺女,真是不要脸!”
“是吗?我看着那姑娘白净又勤快,不像嘞...”
“啊——!”
与男人闲话的隔壁摊主,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男人突然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盯紧一看,就发现那男人坐着的板凳上,岔开的两腿间,直直立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男人的裤子都被割破了一层,这会子吓得面色如纸。
徐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冷冽。
“别让我看见你再在这里摆摊,嘴巴放干净!”
语罢,收刀而去。
男人丢了魂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起身收了摊子,逃命似的离开,那破了的裤子上,已然是一片腥臊的湿润。
隔壁摊主也吓得不轻,看了眼徐徵的背影,心说日后可不能随便编排人家宋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