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沈耀阳眼里的对他的怨恨那么重。
“我情愿他恨的人是我。”
她将手里剩下的半包薯片,“咔嚓”一声,捏得粉碎。
“他现在变得不一样了。”
“遇见你后,他眼里有光了。”
塑料包装的刺耳声响,像是对陆景苍白辩解的一记耳光。
她走到垃圾桶旁,将那包碎屑精准地扔了进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
她见天空响起一声滚雷闷响。
单薄的裙摆被迅猛的秋风扯成了弧线。
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毫无预兆,又急又密。
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灰尘的水花。
“下雨了!”陆景下意识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
他想为她遮雨。
可一只手比他更快。
沈耀阳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浑身湿透,发梢的水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滚落。
黑沉的眼眸像淬了冰,死死地盯着陆景,仿佛要将他凌迟。
他一把将孙佳悦扯到自己身后。
动作粗暴,不带一丝温度。
对着陆景,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滚。”
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陆景站在了原地,雨滴打落在他肩膀上,头发丝上。
她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让你滚!”
沈耀阳的吼声,几乎要撕裂这片雨幕。
他像只应激的野兽。
“……”孙佳悦挣扎着,手腕却被他铁钳般的手箍住。
是了,站在他的角度,是陆景的母亲夺走了沈耀阳和他妈妈的一切,他怎么可能不恨?
他看也不看她,拉着她转身就走。
雨水瞬间浇透了孙佳悦单薄的裙子,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被他拽着,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只看得到他宽阔而僵硬的背影。
他将她拽进了教学楼后废弃的杂物间。
“砰”的一声,门被他反锁。
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声,也隔绝了所有的光。
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孙佳悦终于甩开了他的手,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沈耀阳没有回答,一步步向她逼近。
她能感觉到他身上裹挟着雨水的寒气,和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我想干什么?”
他在她面前站定,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
“孙佳悦,这句话该我问你。”
“你跟他站在一起,聊得很开心?”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人。
“我没有!”孙佳悦反驳,“我们只是在说……”
“说什么?”他突然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说他那可怜的身世?说他那个不知廉耻的妈怎么拆散我的家?”
“你同情他?可怜他?”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灼热又冰冷。
“那谁来可怜我?”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孙佳悦的心上。
她怔住了。
下一秒,沈耀阳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来。
不是吻,是啃噬。
带着惩罚的意味,带着绝望的占有。
孙佳悦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用力去推他,却被他更紧地禁锢在墙壁与胸膛之间,动弹不得。
雨水、汗水和他身上清洌又带着一丝烟草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的挣扎,在他的狂暴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孙佳悦不是任人宰割的菟丝花,她是能把荆棘都踩在脚下的卷王。
下一秒,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腥甜的铁锈味在两人的唇齿间炸开。
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她的血。
沈耀阳闷哼一声,吃痛地猛地松开了她。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黑暗中,他抬手抹过自己的嘴唇,指尖传来一阵湿润的刺痛。
是血。
他看着眼前这个剧烈喘息,眼眶通红,却死死瞪着他的女孩。
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畏惧,全是燎原的怒火。
沈耀阳瞪住她,他呼吸急促,握紧拳头,手中的笔记本子“咯咯”作响。
“有本事你咬死我啊!”
“沈耀阳,你疯了!”
孙佳悦的声音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她抬手,用手背狠狠擦过自己的嘴唇,仿佛要擦掉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是你自找的!”
“为了他?”沈耀阳的眼神瞬间又冷了下去,像淬了毒的刀,“你就这么护着他?”
“我护着他?”
孙佳悦气得发笑,笑声里却带着哭腔。
“我看疯的人是你!”
“我跟他说什么了,你听到了吗?你就跑过来发疯?”
“他喜欢你。”那小子看她的眼神,好像会把她吞下去,那强烈的占有欲就算在五十米外都可以感觉出来。
“你凭什么乱下定论?”和他真的没办法好好说话,两个人就像是只战斗的公鸡。
他抬起头,黑沉的眼眸在微弱的光线里,死死地锁住她。
“就凭他看你的眼神。”
“……”
孙佳悦的质问卡在了喉咙里。
“就凭他看你的眼神,”他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重得能砸穿人的心脏,“和当年他妈看我爸的眼神,一模一样。”
都是那种,带着愧疚,又带着贪婪的,想要夺走一切的眼神。
孙佳悦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所有的怒火,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被这句话击得粉碎。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看到的不是她和陆景,而是他父母那段不堪的过往。
他不是在对她发疯。
他是在对着自己无能为力的过去,发疯。
眼前的少年,哪里还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混子。
他只是一个被过往困住,浑身是伤,却只能用尖刺伪装自己的野兽。
狭小的杂物间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声,和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声。
一个雷声响过。
孙佳悦看清楚了他那唇角那道被自己咬出的伤口,殷红的血珠正顺着他苍白的唇线滑落。
刺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