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狼狈不堪,但陈九的眼神不再是离开时的决绝与锐利,而是沉淀了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东西,仿佛经历了千年的沧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甚至他身上那股原本微弱的“土味儿”,此刻变得浓郁而纯粹,让他这个老家伙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想要臣服的冲动?
还有,陈九身上虽然沾满污秽,但之前那狰狞的肩伤,竟然...竟然愈合了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粉嫩新疤!这怎么可能?!
陈九缓缓调匀呼吸,抬起眼,看向孙老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水。”
孙老头一个激灵,竟下意识地应了声,手忙脚乱地倒了一碗清水递过去,动作甚至带上了几分恭敬。
陈九接过碗,一饮而尽,冰凉的水流划过喉咙,稍稍压下了体内的燥热和疲惫。
“东西...找到了吗?”
孙老头按捺不住,紧张又期待地小声问道。
陈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怀中取出那枚乳白色的钥匙状吊坠。
吊坠在昏暗的油灯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中心那粒细微的白色晶体散发出恒定而柔和的光芒,将小屋内的阴冷和邪秽气息都驱散了不少。
“真...真的是它!公主殿下的心钥!”
孙老头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伸出枯瘦的手想要触碰,却又不敢,仿佛那是什么圣物,
“它竟然...真的还在...而且...好像不一样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吊坠的气息比传说中更加...鲜活和强大,似乎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陈九收起吊坠,目光如电看向孙老头:“我离开了三天?外面情况如何?”
孙老头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糟透了!你下去第二天,周军的斥候就摸进镇子了,跟之前那伙宫里来的还有影杀楼的残党发生了冲突,打得很凶,死了不少人!现在镇子几乎被周军控制住了,到处是哨卡,许进不许出!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喘了口气,眼神惊恐:“还有...残碑涧那边更邪门了!你下去之后,又震了好几次,冒出来的黑玩意儿越来越多,昨天甚至有一小队周军士兵靠近探查,结果全折在里面了,连骨头都没剩!现在没人敢轻易靠近那边,周军也只是远远围着。”
陈九眉头紧锁,情况果然恶化了。
大周军的控制意味着行动更加困难,而裂缝的不稳定...
“对了!”孙老头猛地想起什么,
“你那个虫子...飞走之后大概一天,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朝着东南方向闪了一下,很微弱,不知道是不是...”
陈九心中一紧,寂灭蛊发出信号了?姑苏收到了吗?会不会暴露位置?
必须立刻离开!
他强撑着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马上走。”
“走?怎么走?外面全是周军!”孙老头急了。
陈九没有回答,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缝隙向外观察。
夜幕已然降临,镇子里火光闪烁,隐约可见穿着玄色甲胄的周军士兵巡逻的身影,戒备森严。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脑海中飞速计算着路线和方案。
世界之种的力量虽然大部分用于修复身体和对抗通道内的侵蚀,但残余的能量依旧让他感知更加敏锐,身体恢复速度也远超常人。
混沌剑意经过蜕变,更加凝练高效。或许...可以拼一把。
他回头看向孙老头,语气决绝:“跟紧我,或者留下等死,你自己选。”
孙老头看着陈九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青金色微光的眼睛,感受着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隐隐散发出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一咬牙:“妈的!老子这条烂命就赌在你小子身上了!我跟你走!”
陈九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残存的内息与世界之种的能量混合,缓缓流转。
下一刻,他猛地推开木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
“什么人?站住!”
附近的周军哨兵立刻发现,厉声呵斥,持戈冲来!
陈九眼神一寒,甚至没有拔剑,只是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一道凝练至极、灰蒙中带着一丝青金色的细微剑罡破空射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哨兵喉间瞬间出现一个血洞,眼中的惊愕尚未消散,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其他哨兵大惊失色,刚想呼喊和结阵,陈九的身影已然如疾风般卷入他们之中!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致命!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出手都直指要害!指尖、手肘、膝盖...全身都化为了杀戮的兵器!融合了蜕变后混沌剑意的攻击,轻易地撕裂了周军制式铠甲的保护!
惨叫声短暂响起,又迅速沉寂下去。
孙老头跟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这小子...下去三天...怎么出来变得这么恐怖了?!这身手...比之前强了不止一筹!
陈九没有丝毫停顿,解决掉这个小队后,立刻抓起孙老头的胳膊:“走!”
他选择的方向并非镇口,而是朝着残碑涧的方向——那里因为危险,周军的封锁反而相对薄弱,而且地形复杂,更容易摆脱追踪。
两人在废墟和阴影中急速穿行,偶尔遭遇零星的周军小队,都被陈九以雷霆手段瞬间解决,甚至来不及发出警报。
终于,他们冲出了西风镇的范围,来到了更加荒芜危险的山地区域。
身后,镇子方向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和喧嚣——他们的行动终于被发现了。
“快!这边!”孙老头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指引着方向。
陈九紧随其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山林中狂奔,将西风镇的混乱和火光远远抛在身后。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两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停下来,剧烈喘息。
陈九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依旧苍白,连续动用力量让他刚刚恢复的身体再次感到虚弱。
孙老头更是累得几乎瘫倒在地,上气不接下气。
“接下来...去哪?”孙老头喘着气问,
“去找墨玄?还是...”
陈九望着姑苏的方向,摇了摇头。
他摊开手掌,那枚“心钥”吊坠静静躺在掌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经历了死寂世界的恐怖和这吊坠的共鸣,一个更大胆、更直接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寻找失散的永兴旧臣,迂回牵制大周,太慢,变数太多。
而这枚吊坠,以及它所代表的、永兴公主可能留下的关于裂缝和力量的秘密,或许是一把能直接插入大周心脏的钥匙!
尤其是...那个宫里来的高大男子和他的同伴,他们显然也在寻找此物,并且似乎认得“山河当归”之言...
一个冒险至极的计划雏形,在陈九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他要去西北。
但不是偷偷摸摸地去寻找墨玄。
他要带着这枚吊坠,或许...可以直接去见那位势不可挡的大周女帝!
他要亲眼看看,那位女帝,究竟是何等人物?
她与永兴公主的遗泽到底有何关联?她知不知道通道彼端的恐怖?她的“山河当归”,又是否与远古的守护有关?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性命,乃至整个姑苏的未来。
但面对即将到来的全面战争和那深不见底的通道危机,他必须行险一搏!
陈九握紧吊坠,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
“我们去西北。”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不是去找旧臣。”
“我们去...见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