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绸布,裹着海边的核电站。
宫本的战术靴碾过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站在3号仓库门口,望着手下将防暴盾码成半圆,探照灯的白光刺破黑暗,在地面投下锯齿状的阴影。
“所有出入口加双岗,车辆必须开箱检查。”宫本的声音像淬了冰,“半小时内没查到异常,全体去扫海沟。”
司机小林缩了缩脖子,看着守卫们端着突击步枪冲进雨棚,连运废料的叉车底都用镜子照了个遍。
海风卷着咸涩的潮气扑来,宫本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的冷汗——那只灰毛小狗的项圈标志,此刻正像根细针,扎在他记忆里。
三天前自卫队网络被黑时,入侵Ip定位在华国江临市,而项圈上的“江临电子”四个字,就印在他手机相册里。
“大佐!”一名守卫从仓库角落跑来,“监控室说西侧围栏有热成像异常,像是……一个人?”
宫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过守卫的夜视仪,对准西侧废料堆放场——月光下,一道身影正沿着水泥管道缓缓走来。
那人穿着普通的黑夹克,双手插兜,脚步轻得像片叶子,可每走一步,附近的探照灯就“滋啦”一声爆掉一盏。
“警报!拉警报!”宫本的战术刀“噌”地弹出半截,“全体警戒,那是入侵者!”
刺耳的蜂鸣声撕裂夜空。
十二名守卫从四面八方冲来,枪口齐刷刷对准元彬。
为首的小队长喉结滚动:“别动!双手抱头!”
元彬抬头,月光落在他眼尾,泛起一点冷冽的光。
他忽然笑了,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
这一笑让守卫们的手指在扳机上直打颤——他们见过穷凶极恶的偷渡者,见过红了眼的恐怖分子,可从没人能在三十支枪口下笑得这么从容。
“小五。”元彬轻声唤了一句。
灰影从废料堆后窜出,正是那只被宫本盯上的小狗。
它蹦到元彬脚边,仰头轻吠两声,身上的湿毛在警报红光里泛着金斑。
元彬弯腰摸了摸它耳朵,指尖掠过项圈时,一道淡青色光晕闪过——小狗瞬间消失不见,只余项圈上的“江临电子”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什么情况?”小林的声音带着颤音,“那狗……那狗哪去了?”
宫本的战术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终于看清了元彬的脸——这张脸他在自卫队情报库里见过,三天前网络入侵事件的关键人物,华国某个突然崛起的神秘修士。
可此刻的元彬,和资料上那个清瘦的大学生判若两人:他的肩背正在隆起,骨骼发出“咔咔”的爆响,皮肤下有暗青色的纹路游走,眼瞳里翻涌着血色的光,整个人像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山,压得空气都喘不过气。
“射击!给我射击!”宫本抓起地上的战术刀,声音都破了调。
子弹暴雨般倾泻。
守卫们的突击步枪、重机枪、甚至墙角的榴弹发射器都开了火。
火星在元彬身上炸开,却像落在烧红的铁板上,连个白印都没留下。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弹孔,那些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珠在皮肤表面凝成细小的冰晶,“叮”地掉在地上。
“吵。”元彬开口,声音像闷在铜钟里的雷。
他抬手一挥。
一道赤红色的火焰从掌心窜出,在空中凝成凤凰形状。
火凤掠过守卫群时,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的战术服瞬间碳化,皮肤表层浮现出焦黑的纹路,却偏偏死不了,只能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非人的呜咽。
宫本连滚带爬退到仓库门口。
他摸到后腰的对讲机,手指抖得按不准按键:“启动b计划!快启动b计划!”
“大佐!”负责自毁装置的技术员冲过来,“自毁会泄露核废料,整个海湾都……”
“八嘎!”宫本反手抽了他一耳光,战术刀抵住他咽喉,“你是要让华国人拿到‘星陨’?还是要让我切腹谢罪?”
技术员捂着火辣辣的脸,颤抖着输入密码。
仓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红色警示灯开始疯狂闪烁。
元彬的血瞳骤然收缩,他一步跨到技术员面前,掌心按在对方胸口。
“不……不要!”技术员的声音突然尖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的皮肤迅速干瘪,头发成把脱落,不过三息时间,就变成具皱巴巴的干尸,连骨骼都泛着诡异的灰白色。
“谁教你的?”元彬捏起干尸手里的密码纸,转头看向宫本,“用核废料藏‘星陨’?”
宫本的后背抵在仓库门上,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终于明白老渔民那句话的意思——二十年前他跟着船队去公海,那个浑身鱼腥味的老头指着翻涌的海面说“海里的冤魂在哭”,此刻想来,哪是什么冤魂,分明是眼前这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星。
“你……你到底是谁?”宫本的声音发颤。
元彬没回答。
他抬头望向仓库外的核废料堆放场,成吨的铅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里面封着的辐射物质正发出微弱的嗡鸣——那是他需要的东西。
而宫本,这个知道“星陨”下落的东瀛将军,此刻正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青蛙,在他的目光里瑟瑟发抖。
“带走。”元彬对着空气说了一句。
两个黑影从废料堆后闪出,正是之前消失的守卫。
他们此刻眼神空洞,动作机械,架起宫本就往海边走。
宫本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元彬走向核废料堆,掌心的血焰跳动得更盛,在夜色里映出妖异的红。
海风卷着核废料的辐射味扑面而来,宫本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跟着船长偷抛核废料时,海面上浮起的白肚皮——数不清的鱼,眼睛都烂成了两个黑洞,翻着白肚皮拍打着船舷。
而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鱼不是在翻肚皮,是在……哭。
元彬的手按上最近的铅罐。
金属表面瞬间凝结出冰晶,又在血焰里蒸发成白雾。
宫本的喉咙里发出呜咽,他看见铅罐裂开的缝隙中,有幽蓝的光透出来——那是核废料的辐射,也是元彬眼里越来越盛的贪婪。
“大……大佐?”小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哭腔。
宫本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麻木。
他望着元彬逐渐被蓝光笼罩的背影,突然想起情报里的一句话:“此子修的是水德仙诀,却能御血焰,疑似有上古凶魂附体。”而此刻,那个“凶魂”正转过身,冲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不是人类的笑,是捕食者确认猎物时的,满足。
核废料堆深处,传来铅罐碎裂的脆响。
宫本最后看见的,是元彬掌心跳动的血焰,和血焰里若隐若现的,一块漆黑的石头。
核废料堆在血焰中崩解的脆响渐歇,元彬掌心托着幽蓝的辐射光团,喉间溢出低吟。
水德仙诀的冰寒与血焰的灼烈在体内交织,那些足以致命的辐射粒子竟如游鱼般钻入他皮肤下的暗青纹路,在经脉里凝成细碎的冰晶,又被血焰蒸腾成温热的灵气。
宫本看着他背后浮起的半透明水纹,突然想起神社古籍里记载的“水神降世”——可那水纹里翻涌的分明是血色,像被怨气染透的潮汐。
“说。”元彬转身时,掌心的光团“噗”地熄灭,只剩指尖还沾着幽蓝的荧光。
他拎起宫本的衣领,后者的战术靴在地面拖出两道深痕,“星陨石在哪?”
宫本的牙齿磕得咯咯响。
方才元彬捏碎铅罐时,他亲眼看见那些封在铅层里的辐射物质被吸进对方体内,就像干渴的人饮泉水。
这个念头让他后颈的寒毛倒竖——能把核废料当补药的,根本不是人!
“我……我不知道!”宫本拼尽全力嘶吼,唾沫星子溅在元彬脸上,“那是美军的东西!詹姆斯中将亲自保管,存放在座间兵营地下三层!”
元彬的血瞳骤缩。
他突然松开手,宫本像破布娃娃般摔在地上。
血焰从元彬指尖窜出,在宫本身前凝成火蛇,蛇信子舔过他的战术靴,皮革瞬间焦黑,却连一点皮肉都没伤到。
“说谎的滋味,比核辐射难受十倍。”元彬蹲下来,指腹抹过宫本颤抖的眼皮,“三天前,你让人在江临市泼油漆,在元家老宅墙上写‘丧家犬’。那些油漆里掺了水银,对吧?”
宫本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中国大学生元彬的老家被泼红漆,监控拍到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
可这情报明明来自自卫队最机密的档案库……
“你以为黑了自卫队网络就能抹干净痕迹?”元彬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小五的项圈能定位方圆十里的电子设备,你手机里的照片,我看得比你还清楚。”
火蛇突然缠住宫本的手腕。
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那火焰不烧皮肉,却像无数细针往骨头里钻。
元彬看着他额头暴起的青筋,想起被泼漆的老宅门口,七旬的元奶奶蹲在地上用钢丝球擦墙,钢丝球划破了手,血珠滴在红漆上,像朵开败的花。
“星陨石是美军从北极冰层挖出来的,说是能增幅精神力的古物。”宫本终于崩溃,眼泪混着鼻涕糊在脸上,“詹姆斯说要和我们合作,用它培养‘精神战士’……求你,求你别烧了,我都说了!”
元彬的手指在宫本后颈一按,火蛇骤然熄灭。
他扯下宫本的战术徽章,在月光下看清上面的樱花纹路,冷笑:“合作?你们不过是给美军当狗。”
宫本瘫在地上喘粗气,却见元彬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清了来电显示——是风俗店“樱华楼”的VIp专线,他存在手机里的备注是“深夜茶会”。
“大佐平时最爱这里的‘武士服务’,”元彬晃了晃手机,“说要体验‘切腹前的极乐’。”他扯着宫本的衣领往车上拖,“今天就让你体验个够。”
半小时后,樱华楼的VIp包厢里,宫本的战术服被扒得只剩内裤,脸上画着夸张的腮红,手里攥着缀满铃铛的折扇。
元彬架着摄像机,镜头对准他扭曲的脸:“笑一个,大佐。”
宫本想咬舌自尽,却发现嘴里被塞了块浸过麻药的棉布。
他只能看着元彬按下录制键,听着自己用哭腔念出:“我,宫本正雄,承认二十年来参与十七次核废料非法倾倒,收受过美军三亿日元贿赂……”
视频上传到日本最大的社交平台时,元彬正站在涩谷街头。
霓虹灯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醉汉的呕吐物混着雨水在脚边流淌,两个穿超短裙的少女抱着酒瓶对骂,路过的警察只扫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这就是你们的‘文明社会’?”元彬对着夜空喃喃,手机震动起来——视频已经登上热搜,评论区炸了锅:“自卫队大佐竟是核废料狂魔!”“美军在背后搞什么?”
他转身走向停车场,黑色轿车的后视镜里,宫本缩成一团,脸上的腮红被眼泪冲出两道白痕。
元彬踩下油门时,瞥见便利店里的电视正播放新闻:“座间兵营今日加强警戒,称有‘不明武装分子’威胁……”
座间兵营的铁网在凌晨三点被撕开一道口子。
守卫刚举起对讲机,就见一个身高两米的金发大块头撞开铁门,肌肉虬结的手臂扫过,三个持枪士兵像布偶般飞出去。
“联邦调查局(FbI)?”值班军官刚喊出半句话,就被掐住脖子举到半空。
元彬用变声器压粗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发疼:“找詹姆斯。”
地下三层的保险库前,十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围成半圆。
元彬扯下旁边的灭火器,对着人群砸过去。
钢罐撞在防弹玻璃上,裂纹如蛛网蔓延,士兵们的枪声被轰鸣掩盖——他们没注意到,元彬的影子里正渗出暗青色的水纹,那些子弹穿过水纹时,竟像陷入泥沼般慢了半拍。
保险库的密码锁在血焰里融化。
元彬走进密室,目光扫过满墙的机密文件,最后落在墙角的玻璃展柜上。
里面躺着块巴掌大的黑石头,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正随着他的靠近微微发烫。
“好东西。”元彬捏起石头,指尖的水纹突然翻涌,石头表面浮现出模糊的星图。
他转身时,瞥见桌上詹姆斯的全家福——中将抱着金发女儿的照片,相框边缘沾着咖啡渍。
元彬摸出钢笔,在办公室的墙上写下一行血字。
墨迹未干,警报声已撕裂夜空。
他踹开窗户跃出,晚风掀起外套下摆,露出怀里的黑石头,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詹姆斯中将冲进办公室时,天刚蒙蒙亮。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墙上的血字上。
字迹还带着湿气,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红:
“星陨,我收了。下站,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