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彬站在公司顶层的落地窗前，掌心托着那团流转着淡青色雾气的香火界。
晨光透过玻璃斜斜照进来，在他手背投下细碎光斑，却掩不住雾气里若隐若现的殿宇轮廓——三日前他往这方小世界里投入了三株五十年份的灵参，此刻能清晰看见雾气中多了片青翠的药田，几尾银鳞小鱼正绕着药田游弋。
“老板，高祖前辈到了。”秘书小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元彬指尖轻叩，香火界化作流光没入眉心，转身时已换上一副温和笑意：“请他到茶室。”
茶室里，穿藏青色唐装的高祖正盯着茶海上的青铜香炉出神。
炉中飘着的不是寻常线香，而是元彬特意从昆仑秘境寻来的雪魄香，能稳定修士神念。
见元彬进来，高祖抬了抬眼皮：“你这香火界养得倒快，上回见还只是团气，如今都能显化灵脉了。”
元彬在他对面坐下，亲手斟了盏云雾茶：“全赖前辈上次给的灵玉。”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推过去，“这是三枚聚气丹，聊表谢意。”
高祖拈起丹药凑到鼻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五品丹？你这小友倒是藏私。”他也不客气，直接收进储物袋，“说吧，找老夫什么事？”
“想请前辈帮忙寻些材料。”元彬指节抵着茶盏，“玄冰髓、赤焰晶，各要三斤；还有那株能连通小千世界的引魂藤。”他声音低了些，“我需要尽快进入小千世界。”
高祖放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桌面：“玄冰髓和赤焰晶倒不算难，可引魂藤……”他眯起眼，“那东西生长在阴阳交界的鬼市，没金丹期修为进不去。”见元彬脸色微沉，他又笑了，“不过你这香火界养得不错，若是能再撑半年，老夫倒能带你走条偏门。”
“多久？”
“最快一年。”高祖伸出一根手指，“但你得答应老夫，进了小千世界，先帮我取件东西。”
元彬几乎没犹豫：“成交。”他眼底跃动着光，“只要前辈能让我进去，别说一件，十件我都应下。”
高祖打量他片刻，突然笑出声：“你这小子，倒比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还急。”他起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对了，你那香火界名字太晦气，改个吉利的。”
元彬望着高祖离开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心——香火界，这名字确实像根刺。
当年水德星君用凡人香火凝聚小世界，可如今他要养的是能抗金丹大修士的本命界，哪能再沾“香火”二字？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
元彬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李峰，接起来就听见对方带着酒气的抱怨：“彬子！你说你开公司当老板就了不起了？赵婉回娘家三天，我连个喝酒的人都找不着！”
元彬无奈地笑：“你小子……”
“别废话！”李峰拔高声音，“我在‘夜未央’订了卡座，你半小时内不到，我就把你当年在寝室偷吃泡面被宿管抓的事告诉赵婉！”
元彬捏了捏眉心。
三年前他刚夺舍时，还是个穷学生，李峰是唯一没察觉他变化的朋友。
如今对方成了公司高管，倒越来越会拿捏人了。
“行，我马上到。”
“夜未央”的霓虹在夜色里流转。
元彬把帕加尼风神停在门口，金属车漆在射灯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泊车小弟盯着车标咽了咽口水，手忙脚乱接车钥匙时，元彬已经推开了旋转门。
卡座区灯光暧昧。
元彬一眼就看见最里面那桌——李峰歪在真皮沙发上，左边搭着个穿露肩裙的姑娘，右边坐着个染金发的，对面还挤着两个正往他杯里倒酒的。
四个姑娘妆容精致，笑起来时眼尾的亮片闪得人头晕。
“彬哥！”李峰看见他，踉跄着站起来，撞得桌上的香槟塔哗啦啦响，“来！介绍我几个妹妹给你认识——这是波莉，阿娇，雪莉，阿依！”
元彬皱着眉走过去。
波莉眼尖，早注意到他腕间的百达翡丽，此刻正装作不经意地整理发梢，耳坠子晃得人心慌；阿娇咬着吸管看他，眼神像只偷腥的猫；雪莉更直接，伸手要勾他胳膊：“彬哥这么帅，是峰哥的朋友？”
“我是他老板。”元彬后退半步避开，目光扫过李峰发红的脸，“喝多少了？”
“老板？”阿依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峰哥说你是开公司的，原来还是大老板呀？”她伸手去拿桌上的香槟，故意让肩带滑下去些，“那彬哥要不要和我们喝一杯？”
元彬没接她递来的杯子。
他能闻到空气中浮动的酒精味里混着廉价香水气，这让他想起修仙界那些沉迷红尘的散修——不过是用虚妄的热闹掩盖心虚。
“李峰。”他声音沉了些，“赵婉要是知道你在这儿……”
“婉婉不在！”李峰打了个酒嗝，勾住元彬脖子往沙发里带，“今天就我们兄弟放松放松！来，波莉，给彬哥倒酒！”
波莉立刻捧起醒酒器，手腕翻转间琥珀色的液体流入水晶杯。
她指尖擦过元彬手背时故意顿了顿，元彬却像没察觉似的，盯着杯里的酒纹：“这酒不错，法国罗曼尼康帝？”
“彬哥懂酒呀？”雪莉眼睛发亮，“那你猜猜我们值多少钱？”她挨着元彬坐下，膝盖轻轻碰了碰他，“波莉陪酒一千，我……”
“五千。”元彬突然开口。
四个姑娘愣了愣，他指了指波莉的耳坠，“卡地亚蓝气球，仿的，三百块；阿娇的项链是施华洛世奇，七百；雪莉的包……”他扫了眼，“古驰的仿货，一千二。”他端起酒杯抿了口，“所以你们陪酒的价码，加起来不超过五千。”
波莉的脸瞬间红了。
阿依咬着嘴唇要说话，却被经理的声音打断：“波莉，阿娇，跟我来。”
经理是个穿黑西装的中年男人，此刻额头渗着细汗，目光不住往卡座后方的VIp区扫。
波莉捏着裙角没动：“张哥，我们这桌还没……”
“那桌客人是宋哥带来的。”经理压低声音，眼角抽了抽，“宋哥说，少一个人，今晚的账就由你们自己结。”
波莉和阿娇对视一眼。
波莉的指甲掐进掌心——宋哥的名头她们早有耳闻，上回有个姑娘没去陪酒，第二天就被人泼了红油漆。
可这边……她偷偷看了眼元彬的帕加尼车钥匙，还静静躺在桌上。
“波莉？”经理催促的声音里带了丝威胁。
元彬垂眸抿酒，仿佛没注意到这场小插曲。
他能听见波莉急促的心跳声，还有VIp区传来的划拳声——其中一道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狠劲。
“我……”波莉刚要开口，阿娇突然拽了拽她的手腕。
两个姑娘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汇，最终波莉咬了咬嘴唇，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
元彬的指节在沙发上轻轻叩了两下。
他能感觉到，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经理的手已经搭在波莉肩上，指尖微微发颤。
波莉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混着西装布料的纤维蹭得她皮肤发痒。
她的目光又扫向桌上那枚帕加尼车钥匙——银灰色的金属钥匙扣上刻着展翅的鹰，在暧昧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上回有个开玛莎拉蒂的客人，看她陪得尽心，临走时塞了叠红票子，厚度够她给老家弟弟交半年学费。
可宋哥......她喉咙发紧，想起上个月在后台听到的传闻：有人看见宋哥的马仔往姑娘的化妆包里塞蛇，就因为那姑娘推了他的局。
\"张经理，\"李峰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香槟杯震得跳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们点了她们四个，钱也付了，现在要强行带走两个？
当我李峰是冤大头？\"他的舌头有点大，可音量拔高了不少，隔壁卡座的客人纷纷转头张望。
经理的脸瞬间堆起笑，哈着腰凑近：\"峰哥您消消气，宋哥那桌是临时加的局，实在是......\"他压低声音，\"宋哥道上混的，上个月刚从局子里出来，手底下养着十多个兄弟......\"
\"道上的怎么了？\"李峰扯松领带，脖子涨得通红，\"我李峰在江北混的时候，道上的见了我也得喊声峰哥！\"他抓起桌上的威士忌，仰头灌了半杯，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波莉阿娇留下，要换人，让宋哥自己来跟我说！\"
元彬垂眼盯着杯里的冰块。
他能听见VIp区传来的杯盏碰撞声，还有一道沙哑的男声正骂骂咧咧：\"妈的，让俩姑娘磨磨蹭蹭，老子的时间是白给的？\"那声音里带着股狠劲，像是被怨气浸过的刀刃。
他微微皱眉——这声线，倒像是被阴煞之气侵蚀过的凡人，怕是跟地下赌场或者非法拳赛脱不了干系。
波莉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她偷瞄元彬，对方正慢条斯理转动酒杯，腕间的百达翡丽在灯光下流转着幽蓝光泽。
不知怎的，那抹冷光突然让她想起老家村口的老井，深不见底却让人安心。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把搭在经理手上的肩膀一沉：\"张哥，我今天跟峰哥的局，要换人你跟峰哥说。\"
阿娇原本缩在沙发里，见波莉开口，也壮着胆子补了句：\"我也不走。\"她的声音发颤，可尾音里带着股狠劲——上回她妈住院，是波莉把攒了三个月的小费塞给她，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波莉一个人扛。
经理的额头瞬间沁出密汗。
他往VIp区望了眼，正撞见个穿黑皮夹克的寸头男人探出头，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来。
他打了个寒颤，忙堆起笑对李峰说：\"峰哥，要不这样？
您这桌的单我全免，再送两打香槟，就当兄弟我赔罪。
波莉阿娇......\"
\"免单？\"李峰嗤笑一声，抄起桌上的车钥匙晃了晃，\"你当我差那俩钱？\"他的酒劲往上涌，伸手勾住元彬的脖子，\"彬子你说，咱们是不是得给兄弟撑这个场？\"
元彬垂眸抿了口酒。
他能感觉到李峰后背绷得笔直——这小子表面上装得混不吝，其实是怕在他这个老板兼兄弟面前丢了面子。
三年前在大学寝室，李峰为了帮他挡宿管，被记了个警告处分；去年公司资金链断裂，是李峰把婚房抵押了给他救急。
此刻这股子酒气里的血性，倒像极了当年那个把泡面汤泼在宿管鞋上的愣头青。
\"随你。\"元彬放下酒杯，声音淡得像片云，\"但别闹大了。\"
李峰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一把搂住波莉的肩，大声喊：\"服务员！
把这桌的酒全换成路易十三！
再给我把四位姑娘的钟全点了——今晚，她们只陪我李峰！\"
波莉的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
她能感觉到元彬的目光扫过来，像春风拂过雪面，凉丝丝的却不带温度。
可李峰的胳膊搭在她肩上，热得烫人，混着威士忌的酒气，倒让她想起老家灶房里的暖炉。
她偷偷攥紧裙角，听见VIp区传来摔杯子的脆响，还有黑皮夹克男人的怒吼：\"他妈的，反了天了？\"
而元彬的指尖，正轻轻叩着沙发扶手。
他能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怕是哪个客人报了警。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李峰发红的脸，突然想起高祖临走时说的话：\"这香火界，该改个名字了。\"或许......叫\"归真界\"？
音乐声突然拔高，震得水晶灯都在晃。
波莉的耳坠擦过元彬手背，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穿过舞池的人群，落在VIp区那扇紧闭的门前。
门后，一道阴鸷的视线正黏在他后颈上，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