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粥棚里,陆灵韵装好米粮后谢道:“多谢张二爷,待我陆家米粮到了,便来归还。”
“欸,谈什么借还啊,都是为了赈灾,这粮食不管是张家粥棚布施的,还是陆家粥棚布施的,最后不都是到了流民的嘴里吗?陆姑娘千万不要客气!”
张极化脸上堆着笑,态度十分尊敬。
陆灵韵却不领情,杏眼一瞪,“我们陆家是爱占便宜的人吗?张二爷稍待,稍后便如数奉还。”
说罢,便着人带着米粮回去了。
张极化点头哈腰的将其送走,转头便将那张家管事训斥了一顿。
“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是谁?别说是几袋不值钱的米粮,就是要金要银,我和大爷都会眼都不眨的双手奉上!
你可倒好,目光短浅的狗东西!呸!是嫌我们张家得罪不上人吗?回府再收拾你!”
一顿训斥,直骂得那管事一脸恐慌,连连告饶。
骂完奴仆,张极化又转头看了看陆家的粥棚。
忽然眼睛一亮,整个人似被人定住了,一动不动。口中还赞叹道:“美哉美哉!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怪不得冯贻那狗东西一心想吃天鹅肉!”
跟在其身后的随从见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谢姮丰姿绰约,仪态万千,一颦一笑都美不胜收。
便讨好道:“二爷若是喜欢,兄弟们暗中跟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极化劈脸一巴掌,恶狠狠的道:“你知道她是谁吗?给我记住了,给我离萧家的人远点!”
自从萧业办了冯贻三族、抄了严家、一锅端掉户部许多官员,与歧国公府和齐王叫板后,他已成了京中权贵眼中第一号危险人物,无人想去招惹他。
了望台上的萧业虽听不见张极化与随从说些什么,但见他看谢姮的神态,绝不是什么正经话。
不知不觉,看向张极化的眼神变得阴骘起来。他虽不喜欢谢姮,但到底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自然容不得被人觊觎。
转眼到了施粥的时辰,流民们排起了长龙。防城司的兵士巡视着各处的队伍,以防有人争抢闹出乱子。
萧业走下了了望台,不动声色的巡查着各处粥棚。
那些失踪的流民女子,皆有家人相伴,歹徒是如何避开其家人,将人掳走的呢?
萧业缓步而行,一路走到了张家粥棚前。
“哎!怎么只给这一点!给人打满知不知道?来,你过来!”
张极化呵斥了一声那在大锅前施粥的仆从,招招手让那只得了半碗粥的姑娘过来,转身从身后的一口锅里又舀了一勺给她添上。
那姑娘千恩万谢的走了,周围的流民亦是感动非常,口呼“好人呐!”
萧业心下奇怪,张极化似乎与传言不太相符。
继续往前走,便是陆家的粥棚。一个姑娘带着幼弟,刚刚得了粥,转身就被人碰洒了。
那孩子哇哇大哭,却被后面的流民们挤到一边。
谢姮与陆灵韵见了,连忙将其拉到一边,又给那姑娘盛了两碗粥。
两姐弟感激涕零,那姑娘跪在地上,频频给两人叩头。
谢姮与陆灵韵拉了几次,才将其拉起来。
这种事情几乎每个粥棚都在发生,萧业转身离开,又去巡视别处去了。
施粥结束后,流民们四散离去,有的回了安置点,有的就在城墙根坐着。
萧业见到大理寺的捕快们已经乔装打扮来到了保康门,便领着谷易打道回府。
进了保康门往里走,却见自家的马车停在了路旁,吉常与谢姮、绿蔻站在路边。
地上跪着那个刚刚讨粥的姑娘,声泪俱下。旁边则躺着那个幼童,一动不动,脸上蒙了一块破布。
萧业下了马,朝着一群人走去。
“公子。”
“夫君。”
吉常和谢姮见了他,面露欣喜,脸上的难色也纾解开来。
“发生了何事?”
谢姮脸上现出同情之色,答道:“这位姑娘的幼弟在施粥之后突发恶疾身亡。我们回城之时见她卖身葬弟,被一群流氓调戏,十分可怜。便给了她一些银子,但这姑娘知恩图报,想要入府为奴。”
正是如此,谢姮和吉常才为难。
谢姮虽想领这位姑娘回去,但不敢擅自做主。
吉常当然不会领个外人回去,但又见这姑娘无依无靠实在可怜。
萧业看了一眼地上跪着伤心哭泣的女子,给了谷易一个眼色。
谷易了然,走到那幼童跟前,小心翼翼的揭开了脸上的蒙布,的确是死了。
萧业看了那幼童一眼,重新打量了那个哭泣的姑娘。
缓缓开口道:“既得了银子,就将他好好葬了吧,也不枉你们姐弟一场。”
说罢,便拉着谢姮转身离开。
“夫君…”
“走吧。”
萧业的态度十分明确,谢姮便向那姑娘投去怜悯的一瞥,跟着萧业上了马车。
“为何会在陆家的粥棚?”马车走动起来,萧业问出了心中疑惑。
谢姮如实答道:“府中没有开设粥棚,我见这些流民的确可怜,便拿了一些体己钱给灵韵,算是为这些流民尽些心力。”
萧业看了她一眼,对此做法没有表态,又问道:“张极化这个人夫人可认得?”
谢姮摇摇头,“不认得,但听阿姐提过此人。他是刑部尚书的胞弟,与姐夫常有交往,还有兵部尚书之子廖宗佑。阿姐回家时埋怨过多次,说他们整日不务正业、花天酒地。”
萧业微微思忖,想起张极化为流民施粥一幕…
谢姮见他沉默不语,疑惑问道:“夫君怎么突然问起了此人?”
萧业回道:“无事,保康门鱼龙混杂,你以后不要去了。若是想送银子,让吉常送去便可。”
谢姮听了此话,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脸上现出小女儿的娇羞,点了点臻首。这还是萧业第一次对她表露出关心…
马车走到萧府门前停下,萧业下了车,谢姮也在绿蔻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走上台阶,快要进入府门时,萧业忽然瞥见一个踉跄的身影急切的向这边跑来。
谢姮见他停住了脚步,便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待看清来人时,惊呼一声:“是刚刚那位姑娘!”
萧业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寒冽。
那姑娘一路奔跑,一双破烂的草鞋上早已血迹斑斑,疼的面容惨白,冷汗直冒。
来到跟前,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流着眼泪凄凄切切的祈求道:“公子,夫人,就让小女子入府为奴吧!我在这世上已无亲人,公子和夫人的大恩大德,我愿意做牛做马偿还!”
谢姮见状想要上前拉其起来,被萧业一把拽住。
“你的兄弟呢?安顿好了吗?”
那姑娘连忙点点头,伤心道:“我将他安置在了义庄,等买了地再将他入土为安。”
萧业微微一笑,态度亲和了许多,“你真的想入我萧府?”
那姑娘连忙道:“我什么都会做,脏活累活都可以,我一定会好好侍奉公子夫人,报答公子夫人的大恩大德!”
萧业满意的点了点头,“好,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