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的蓝光在林涛脸上投下病态的阴影。他已经连续看了七小时录像，右耳持续的耳鸣像尖锐的警笛。第十七次回放时，画面中那个酷似陆铭的身影在10:15:23踏入单元楼，但电梯间的监控显示同一时间电梯并未运行。
\"找到了。\"秦越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林涛差点打翻咖啡。法医将频谱分析图铺在控制台上，\"所有拍到'陆铭'的摄像头，在画面切换时都出现了0.5秒的音频波纹异常——有人用专业设备剪辑过。\"
林涛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不安的节奏。凌晨三点，他撬开物业办公室后窗时，闻到了淡淡的柠檬味清洁剂——太新鲜了，不像闲置空间该有的气味。备用服务器藏在地下室配电间，机箱上积着厚灰，但网线接口有近期插拔的痕迹。
原始视频显示的身影出现在10:30:17。
\"十五分钟。\"林涛的呼吸变得急促。这个时间差足以让真正的陆铭在书房接听妻子的查岗电话。他掏出手机拍摄证据，突然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警官，这里禁止入内。\"物业主管王振国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在他伸手阻拦的瞬间，林涛注意到那枚孔雀石袖扣——和栽赃陆铭的那颗一模一样。
假装离开后，林涛躲在垃圾房阴影里。一小时后，王振国鬼祟地走向小区最老的榕树。月光下，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在等他。当那人侧身接过信封时，林涛的血液凝固了——那分明是陆铭的脸，但嘴角的疤痕和阴鸷的眼神像幅扭曲的镜像。
耳鸣突然炸响，二十年前的火焰在视网膜上重燃。等林涛从闪回中挣脱时，榕树下只剩飘落的榕树籽，在月光里像干涸的血滴。
手机震动，未知号码发来信息：【你以为发现了真相？镜子里的人正在看着你】。回到公寓时，门锁转动的阻力告诉他——有人来过。床头柜上的铜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泛黄的照片：七个孩子站在燃烧的建筑前，最右侧的男孩左手虎口处，月牙形疤痕清晰可见。
\"这不是简单的视频剪辑。\"秦越将两段监控并排投射在屏幕上，指尖轻点键盘放慢十六倍速，\"看电梯按钮的反光。\"在正式录像中，10:15:23时按钮显示\"7\"楼，而原始视频里同一帧反射的是\"1\"楼。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张薇公寓的电梯监控确实显示，那个时间段电梯一直停在一楼。\"篡改者不仅调整了时间轴，还替换了关键帧的反光细节。\"
\"需要专业级视频处理软件。\"秦越调出频谱对比图，\"更诡异的是，音频波形显示这段视频经过两次编码——第一次是七天前，第二次是案发后第二天。\"
实验室的空调突然停止运转，寂静中能听见硬盘运转的细微嗡鸣。林涛注意到秦越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暗红色污渍，像是干涸的红酒渍，但凑近时闻到淡淡的铁锈味。
\"你受伤了？\"
秦越迅速拉下袖口：\"解剖时蹭到的。\"她转移话题，\"我查了王振国的背景，他二十年前在青林镇派出所当过协警。\"调出的档案照片上，年轻时的王振国站在圣心疗养院门口，身旁是穿白大褂的陆文渊。
林涛的铜哨突然在口袋里发烫。他摸出来时，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水珠，排列成\"07:07\"的数字。与此同时，秦越的电脑屏幕闪烁几下，跳出一段模糊的监控——深夜的云顶苑小区，戴帽子男子从7号楼走出，左手虎口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段视频不在物业的存档里。\"秦越的声音绷紧，\"发送Ip显示来自城北百货的公共wiFi，但时间戳是......\"她突然停住，\"1993年7月7日23:59。\"
林涛的血液瞬间冰凉。画面中的男子突然转向摄像头，嘴角咧开到不可能的角度，露出满口鲨鱼般的尖牙。视频戛然而止，最后定格在男子左手的一个动作——他正在调整灰色呢帽的角度，内衬上绣着的数字\"7\"清晰可见。
\"我需要再去趟现场。\"林涛站起身时，铜哨掉在地上，滚到秦越脚边。当她弯腰去捡时，林涛看见她后颈处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像是长期贴着某种电子贴片留下的痕迹。
云顶苑的榕树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涛蹲在树根处，指尖触到几滴半凝固的蜡油——有人在这里烧过东西。扒开落叶，他发现一小片未燃尽的相纸边缘，上面能看到半个穿病号服的孩子身影。
物业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透过百叶窗缝隙，林涛看见王振国正在电脑前操作什么，桌上放着顶灰色呢帽。当主管转身取文件时，林涛看清他电脑屏幕上是监控系统的后台界面，正在删除一组标着\"原始备份\"的文件夹。
\"王主管好雅兴。\"林涛突然推门而入，王振国手忙脚乱地关闭界面，碰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键盘上蔓延，像条扭曲的蛇。
\"林、林警官？\"王振国的喉结上下滚动，\"我已经下班了，只是回来取东西......\"
林涛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值班表上：\"真巧，7月7日也是你值班。\"他慢慢走近，\"更巧的是，张薇案发当天，监控室的当班记录被人撕掉了。\"
王振国的右手无意识地摸向抽屉。林涛抢先一步拉开——里面是盒\"黑雀\"香烟，过滤嘴上带着熟悉的齿痕。烟盒下压着张老照片的复印件：七个医护人员站在疗养院台阶上，被红笔圈出的人胸前名牌写着\"杨振\"。
\"杨振是谁？\"林涛的声音像淬了冰。
王振国的眼镜滑到鼻尖，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我不认识什么杨振，这照片是、是业主委员会清理旧物时发现的......\"
林涛突然抓起桌上的呢帽。内衬上绣着的\"7\"字针脚细密，与沈静描述的完全一致。当他翻到帽子内侧时，一块暗褐色污渍映入眼帘——不是灰尘，是干涸的血迹。
\"这顶帽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振国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他慢慢摘下眼镜，用领带擦拭镜片，这个动作让林涛想起陈志刚。\"林警官，\"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八度，\"有些镜子不能照太久，会分不清哪边才是真的。\"
办公室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在明灭的光线中，林涛看见王振国的左手虎口处——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疤痕，只有一块新鲜的、月牙形的结痂。
耳鸣如潮水般涌来时，林涛正追着王振国冲进地下车库。奔跑中，他的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自动亮起，显示出一条不在通讯录中的短信：【游戏才刚开始，7号】。
车库的应急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像老式胶片卡顿时的残影。王振国的皮鞋声在前方转角处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属门缓缓关闭的闷响。林涛踹开安全通道的门，迎面撞上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戴着灰色呢帽的男子，嘴角挂着与监控视频里如出一辙的非人笑容。
\"砰！\"
镜子突然爆裂，无数碎片中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燃烧的疗养院、尖叫的孩子、穿白大褂的男人举起针管......林涛跪在玻璃渣上，右手被割得鲜血淋漓。恍惚中，他看见一块较大的镜片上反射着奇异的场景——王振国正将呢帽交给另一个\"王振国\"，两人如同完美的复制品。
手机铃声惊醒了他。秦越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化验结果出来了，帽子上的血迹与张薇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完全匹配。但奇怪的是......\"她停顿了一下，\"dNA显示这顶帽子上的血迹来自两个人，他们共享50%的基因序列。\"
林涛的视线落在自己流血的手掌上。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证物室的档案会消失，为什么陈志刚坚持要快速结案——有人在系统性地抹除所有关于\"7号\"的痕迹。
回到警局时，他的工位已经被清空。抽屉里静静躺着一张新的照片：七个穿病号服的孩子站在镜子前，镜中映出的却是七个戴灰色呢帽的成年人。照片背面用血写着：【我们都在看着你】。
凌晨四点，林涛潜入证物室时触发了无声警报。但他顾不得了——张薇案的物证箱里，那顶灰色呢帽内衬的\"7\"字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用紫外线灯照射，布料纤维间浮现出指纹，与陆铭的右手拇指完全吻合，却又带着不可能存在的口腔黏膜细胞。
\"基因嵌合体。\"秦越发来的新消息解释，\"极少数人会在母体内吸收双胞胎兄弟的细胞，导致身体不同部位携带两套dNA。陆铭的右手可能属于他从未出生的兄弟。\"
林涛的铜哨突然震动起来，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当他凑近观察时，哨孔中飘出一缕青烟，在空中组成\"07:07Am\"的字样。与此同时，备用服务器上的监控视频自动播放起来——原始画面显示，10:30:17进入7号楼的身影，在电梯里摘下了\"陆铭\"的硅胶面具。
面具下的脸让林涛的血液瞬间冻结。那张与陆铭有七分相似的面容上，左眼下方纹着细小的数字\"7\"，而虎口处的月牙形疤痕正渗出新鲜的血珠。
视频突然跳转到另一个场景：深夜的实验室，穿白大褂的陆文渊正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镜头拉近，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林涛的童年照片，下方标注着\"7号受体第14次试验：记忆植入成功率87%\"。
林涛的耳鸣达到顶点，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腔内振翅。他跌跌撞撞冲向洗手间，冷水泼在脸上时，镜中的倒影却没有同步动作——那个\"林涛\"正缓缓举起左手，虎口处月牙形的疤痕在荧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
手机在这时响起。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里，戴呢帽的男子站在燃烧的建筑前，用与林涛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欢迎回家，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