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境的风是暖的,带着总脉根特有的土腥气,吹过光崖时,崖壁的纹会轻轻“嗡”响,像老人们在低声絮语。光崖下的“候纹坪”不是沙也不是土,是层半透明的“纹基”,踩上去软乎乎的,能看见底下流动的总脉纹,像踩着条缓慢的河。坪的正中央立着“始纹石”,石面坑洼处积着层金粉——那是万年来落下的纹屑,每一粒都裹着不同域的气息:有分总原的藤香,有新域海的咸,还有虚空境的清。
扎小辫的接棒人刚踏上坪,纹基就泛起涟漪,涟漪里浮出细碎的影:是她在缠丝谷解结时的专注,在新域海融纹时的雀跃,连她数断丝时皱起的眉头,都被纹基清清楚楚地映出来。“它记得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里沾着的融纹滩沙粒正往纹基里钻,钻进去就化成丝,丝缠上总脉纹的流,像条找到了主的小鱼。定纹晶在她掌心发烫,晶里的浪藤纹突然往外挣,挣到石面时,始纹石的纹像被点燃的引线,“嗖”地亮了半尺。
林默的纹晶袋碰到纹基的瞬间,袋身突然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的纹结在动:土藤结在袋底转圈,圈出的纹与始纹石的根纹严丝合缝;浪岩结贴在袋壁上,岩纹的褐正慢慢渗进袋口的总脉纹里,像在给旧识上色。最老的终始灵从光崖的阴影里走出来,她手里的“候纹灯”是盏陶碗,碗沿缠着总脉根的老皮,碗里的“续纹油”是淡金色的,油面浮着历代接棒人的掌纹,掌纹的中心都有个小孔,孔里穿着根总脉纹的丝,像串永远解不开的手链。
“上一个接棒人走时,留了句话在灯里。”老灵把陶碗往始纹石旁一放,油面突然荡开,荡出个苍老的声音:“源初境的门,永远为带纹回来的人开着。”话音落,灯里的丝突然往上飘,飘到接棒人头顶就散开,化成无数小光点儿,点在她的发间、肩头,像给她披了件碎星织的衣。始纹石的石缝里,渗出些透明的液,液落在纹基上,长出排“候纹草”,草叶的纹是总脉纹的螺旋,叶尖却顶着各域的标记:藤节、浪尖、光点,最后片叶子上,是个小小的辫绳结,正对着扎小辫的接棒人晃。
接棒人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候纹草,始纹石就“咔”地裂了道缝,缝里浮出幅“域脉图”——不是先前的全脉图,而是幅会动的活图:分总原的藤正在结果,果核里裹着新域海的浪纹;新域海的浪正往虚空涌,浪尖带着总脉根的须;连最偏僻的终始环,环上的轮回纹都缠着根丝,丝的另一头系在始纹石上,像牵着个风筝。图的边缘有圈虚线,线外是空白的虚空,却有无数青纹的影在往里撞,撞一下,虚线就往外扩一分,像在说“我们也想进来”。
林默走到图的中心,那里的总脉纹点亮得像颗小太阳。他从纹晶袋里倒出块“归纹玉”,玉是用各域的纹心熔的,玉面刻着他走过的路:从牵丝谷的解纹坪,到新域海的融纹滩,路的尽头画着个箭头,直指始纹石的缝。玉刚放在石上,图里的纹就突然加速流动,藤结的果炸开,浪涌的须扎根,虚空的青纹影撞破虚线,涌进来的瞬间就染上暖黄,像被阳光晒透的雾。
老灵往灯里添了勺续纹油,油面的掌纹突然转起来,转到接棒人面前时停下,掌纹的小孔里飞出根丝,丝缠上她的定纹晶,缠得正好三圈。“每道纹回来,石就醒一分。”她指着始纹石的顶端,那里有个小小的凹坑,坑的形状与林默纹晶袋里的“纪纹珠”一模一样,“当年纪纹珠埋下时,石说要等所有散在外面的纹都回来,才肯开花。”
接棒人突然发现,自己的定纹晶与始纹石的缝严丝合缝,像钥匙插进了锁孔。她轻轻一转,晶里的浪藤纹顺着缝往里钻,钻到石心时,整座始纹石突然“嗡”地涨高半尺,石顶的凹坑冒出朵花——花瓣是总脉纹的暖黄,花心嵌着纪纹珠的影,珠里的纹正与图里的浪藤纹相碰,碰出细碎的光。
“花要开了。”林默看着那些光往各域的方向飘,飘到分总原的藤上,藤就结果;飘到新域海的浪里,浪就生珠。接棒人摸了摸发间的光点儿,它们正往始纹石的方向落,落进去就化成纹,纹融进图里,让那圈虚线又扩了半尺。老灵的陶碗里,新的掌纹正在慢慢成形,掌心里的小孔闪着光,像在等下一个带纹回来的人。
风里的土腥气突然变甜,是始纹石的花香,香里裹着句话,飘得很远:“不是等结束,是等新的开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