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姑娘,妾身给您请安了。”
林绪婉和婉悦耳的声音响起,让顾雪娇回神。
林绪婉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与她十分亲热。
“见了顾三姑娘,便觉得很亲切呢。”
“妾身家中也有一位姐姐,对妾身十分疼爱,见了顾姑娘,倒无端让妾身想起她来。”
她笑意更浓,微微福身,
“妾身不知,可否冒昧地唤您一句姐姐,也更显得妾身与姑娘亲近一些。”
顾雪娇看着她如此努力地曲意逢迎,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
轻咳一声,便有叶春替她上前答话,
“林小娘多礼了,我们姑娘不喜热闹,还是请小娘能够以礼相称,方才更彰显伯爵府的规矩周全。”
林绪婉笑容一僵,但随即便应道,
“是了,姑娘说的也有理。适才听说顾姑娘身子不适,现下可好些了吗?”
顾雪娇点点头,
“已经无碍了。”
“那顾姑娘自便吧,妾身娘家来了人,共同来为老侯爷贺寿,妾身预备着要去接他们入府呢。”
林绪婉如今迎来送往,已经熟稔如常。
她向顾雪娇道别,便朝着门口走去了。
顾雪娇却久久未能回神,林家来人了。
她却并非做好准备要和他们相见。
越不想见的人,却越会碰上。
顾雪娇回到席上的时候,林大人和夫人已经到了,不过,席间没有给他们预备位置。
下人们正在七手八脚地办过桌子来,安置在宾客的末尾处。
顾雪娇回到座位上,婢女立刻端来洗手的水来。
上一世,每每遇到这样的宴席,她总是会告诉父亲和主母,为他们备下贺礼,但是不会让他们过来。
父亲为了这个常常骂她,说她对自家人嫌贫爱富,一旦攀了高枝就会忘本。
林绪婉刚刚入府,就已经做主将父亲母亲都接了过来。
顾雪娇知道她会怎么想,她一定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能够让家族沾光,比姐姐更加念及父母恩情。
可是,他们不会明白,强行融入这种不适合的场合,只会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可笑。
贺晨芝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也不会希望在这种场合看到林家人。
更何况,今日的贵客有很多与谢家来往亲密的人,更是对林家人轻蔑厌恶,他们这么明晃晃地前来,无疑是一种挑衅,这会让林家在京中树敌更多。
可惜,林绪婉根本就不会明白这个道理。
林大娘子比之先前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已经消瘦太多,顾雪娇注意到,她的白发也比先前多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养尊处优了。
想来,是林亭璋也没有给他们二老省心。
“三姐姐,没事吗?”
顾雪晴替姐姐问完话,回来就发现姐姐离席了,她觉得很莫名其妙,派下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姐姐有些头晕不适。
顾雪娇摇摇头。
“我已经替姐姐问过了,也给了那个卫兵一些赏钱,姐姐可以宽心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顾雪晴给她夹了一颗酒酿樱桃。
顾雪娇还没有从被妹妹背叛的悲伤情绪中缓过神来,感受到顾雪晴的体贴,她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再坐一会儿,流水席停了,开始上些茶点和贺家自己酿的酒,让大家自行娱乐。
这就是让世家勋贵们可以借这样一个机会互相认识一番,尤其是适龄的公子姑娘们,在宴会上闲谈几句,或许也会有结成良缘的。
顾家是座上宾,来往想要结交的官宦人家也是很多的。
顾雪娇胸口还有些不适,没有饮酒,小口喝着温热的陈皮茶,并没有急着去和别人交谈。
尚书叶家的姑娘看顾雪娇孤零零坐着,端着酒杯过来和她说话,
“顾姐姐,许久未见了,你近日忙着什么?咱们都好久没有投壶了。”
顾雪娇这才笑了笑,
“妹妹不也忙着吗?”
“听说你得了良婿,现在都不肯见客了。”
叶尚书世代读书人家,可是,官家金口玉言,让她和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平远侯的幼子魏宁成婚。
平原侯风流成性,但多年戍边辛苦,在来信中说,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要为他讨个媳妇。
官家正是依仗他们的时候,所以安排叶尚书的女儿去嫁。
叶姑娘脸色绯红,用扇子拍了下顾雪娇的手,她本来是最爱开玩笑的性子,提起这个,有些忧伤,
“姐姐是知道我的,我想象中,未来成了家,不能夫唱妇随,也应该是性格投缘,彼此投趣的。可是……”
她叹了口气,
“官家总是这样,他为了调和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也不该牺牲我们。”
顾雪娇听她说得这样过分,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官家统率一国,自然有他的打算,纵是没有官家,我们也未必就能真的如愿以偿求得真心,就算求得所谓真心,也未必就真的是个好结果。”
“最要紧的,不论什么处境,都该想办法寻得安身立命的法子。”
“譬如妹妹,你文采出众,来日就算日子不好过,也总有寄情于物的法子。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快活是我们自己的,所谓情爱,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叶姑娘心里很敬佩顾雪娇,自从上次她能勇敢地斩断和世子之间的不良缘之后,她就更佩服她了。
“那顾姐姐,说好了,等我成了亲,你还要时常来和我投壶,不许把我忘了。”
顾雪娇笑着答应,想了想又道,
“小魏侯……”
“我记得平远候将他安排到了军中是不是?或许,我可以让哥哥帮你打听一下,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叶姑娘咬着唇,点了点头。
叶姑娘走后,顾雪娇静默了半晌。
叶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被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宠着长大。
可是,在婚嫁大事上,还是免不了要受一番委屈。
那她呢?
自己和裴青州的婚姻里,是不是也免不了要处处逢迎小心。
“顾姑娘好些了吗?”
她抬头,贺晨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面前。
也许是刚才去领旨谢恩,他换了紫色的官袍,更显得他面如冠玉,身材挺拔,周遭有几道目光向他们投来。
顾雪娇起身,向他敬了一杯酒,
“有劳贺大人挂怀,已经没事了。”
她无意在这种人多的场合与他多聊,表情平淡,略显敷衍,贺晨芝便很快明白了,
“姑娘少饮些酒,我先去忙,姑娘若还有不适,随时吩咐就好。”
顾雪娇点头,目送他远去。
父亲母亲正在与叶尚书闲谈,大约是在为了顾谭上次春闱时候用的墨向他道谢。
顾雪娇也有意过去敬一杯酒,只是刚走出坐席,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端着酒盏朝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