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惊雀阁,嬷嬷将她引向正殿。
顾雪娇脚步一顿,
“嬷嬷,怎么,偏殿之中也有人在住吗?”
嬷嬷点头,很恭顺的样子,
“是了,姑娘,偏殿中,是咱们的林小娘在住。”
顾雪娇更是不解,
“那正殿呢?也有人不成?”
“现在没有,不过,这里面的东西,大人不许动,说是要先等一等。”
嬷嬷说得很隐晦,就好像,有人让她们统一口径一样,她替顾雪娇打开房门,立在门口,
“姑娘先歇歇,奴婢去传府医,会很快到的,到时候,再为姑娘看看。”
她又吩咐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若是顾雪娇又吩咐,叫她随时应答。
顾雪娇依言入内,叶春走到她前面,替她先打量一番陈设布置,随即找了把干净的椅子,替她掸了掸,才让顾雪娇坐下。
叶春则是小心地试了试姑娘的额头,不热,就是,有些出冷汗。
“姑娘,您没事吧,都怪奴婢,刚才不该纵着您喝这么多酒来着。”
看着叶春懊恼的样子,顾雪娇挤出一个微笑,
“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如此熟悉的陈设布置,顾雪娇看都不敢看。
不过,凭感觉,她觉得贺晨芝没有派人来动过,一点都没有。
梳妆台上,那套十二月的玉簪,是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很喜欢来着。
贺晨芝,还是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吧,这些东西,他懒得处理,至于她,他也懒得去找。
他的心思,都只会在谢皎皎身上,至于她,他从前就不在意,更遑论,这么久不见,想必自己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了吧。
“叶春,你出去看看,就说我头疼,替我要碗热水。”
叶春答应着,连忙跑了出去。
顾雪娇独自坐在房中,她走到梳妆台,拉开小屉子。
她还记得,那天春雪指控她给大公子下了让他发热的药,就是说她藏在妆台屉子里面。
她这些饰品,都是交给她打理的,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抽屉里,一排排首饰,放得很整齐。
好像有人收拾过这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顾雪娇没有深究。
她在想,如果,当初春雪能够随意摆弄这里的首饰,并且在陷害她的时候,也知道贺晨芝会处置自己。
春雪会不会在放东西的时候,顺手拿走几件她值钱的首饰呢?
依她对春雪的了解,她会这么做的。
她一一点数了一番,发现,果然少了一对成色上好的翡翠耳珰,以及一支金镶玉的钗头凤。
这是她比较贵重的首饰。
看来,它们应该在春雪身上。
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证据。
“姑娘,您要紧吗?”
“奴婢拿水回来了。”
听到叶春的声音,顾雪娇赶忙坐回椅子上。
这回与叶春一道来的,还有府中的女医。
顾雪娇伸出手腕,让女医给她把脉。
“姑娘只是刚才贪凉又饮酒,有些上了头,小人给姑娘开一副性温祛热的药汤,姑娘喝了,想来就无大碍了。”
这女医是个生面孔,举止很合规矩,顾雪娇猜到她应该是谢家陪嫁过来的,照看谢皎皎身体的。
“有劳女医,只是,”
顾雪娇静了片刻,似在回想,
“从前家中的郎中看过,我素有脾胃虚弱的病症,可否请女医在药中加一味白术或是杜仲,也好调理一番。”
女医微微滞住,
“眼下,在下的药箱中却并没有这两味药,若是去采买,也需要一定时间。”
她停顿几秒,顾雪娇很快接上话,
“那也无妨,女医照旧为我开方子就是了,不必理会。”
女医行礼退去。
叶春看着她,
“姑娘还懂药理?奴婢都不知道您素日吃的药都有什么。”
她低着头,很沮丧。
“我也是无意间留心到的,好了,我也没怪你。”
顾雪娇戳了戳她的掌心,笑了笑。
白术,杜仲,这是保胎的两味常见药物。
当年她有孕之时,基本上,每张方子都会有这两味药。
若是这女医确是照看谢皎皎的话,顾雪娇不认为谢皎皎的身子能够不需使用保胎的药物。
她用手轻轻扣着腕间的翠玉镯,默默无言。
喝完药,又小坐了片刻,她从惊雀阁离开了。
待久了,她怕父亲母亲会担心。
沿着小径离开,她推说自己已经记住了路,让嬷嬷去忙自己的事了。
她太熟悉这里了,甚至一下就注意到,原来自己在这里种下的大片芍药,已经全部不见了。
贺晨芝就这么急于抹去她的痕迹吗?
“姑娘,小径那边,似乎有人过来了。”
顾雪娇被叶春的声音叫回神,她微微抬头,看到那个迎着她走过来的身影加快了脚步。
“是林小娘。”
叶春眼力好,她认得林绪婉,连忙介绍给姑娘,
“就是从前,林家的那位庶女。”
顾雪娇嗯了一声,她怎么会不认得她,自己的这位亲妹妹,在姐姐尾七未过之时,就攀上了自己的姐夫。
她至今不会忘掉林绪婉当年在她面前言之凿凿的样子,那时候她浑身伤痛,被圈禁在破败的院子里。
贺晨芝许她的家人来探望,尽管她早就知道,家人带给她的是什么,但她还是好盼望。
那是她这个世上仅存的温暖了。
可是她千盼万盼,日日梦里睡里想着的人,在见面时就狠狠咒骂她。
他们说她是丧门星,是林氏的耻辱,逼迫她给贺晨芝认错,保住在贺家的身份。
任凭她百般辩解,主母都只是摇头,
“这世道,你这种低贱出身的人也配讲理?依我说,你就是苦头吃的还不够多。”
后来她不辩解,也不掉泪了,她只想见见林绪婉。
她紧紧握着妹妹的手,只希望她能相信自己,哪怕只是替她说一句公道话,她也会感激。
可是林绪婉眼里全是不解,她拨开她,冷冷的,
“姐姐,姐夫对你已经很是恩遇了。”
“你为什么不知足?”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是否没有想过,还有我这个妹妹?我本可以与尚书叶家谈婚论嫁的,可是,他们不要我了。”
“姐姐是想断送了我们林氏一族所有人的来路吗?”
“古往今来,都有女子为了贞洁为了名声以死明志的,姐姐如何不能这样?如果能这样的话,不就能保住林家的名声了吗?我也会感激姐姐的。”
林绪瑶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竟然变得这样陌生。
她可以为名节而死,可以为江山社稷而死,但是,她不能为了这个吸她血的狗屁林家的名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