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碾过营地东门的石板路时,车斗里的发电机零件发出“哐当”的碰撞声,混着队员们的笑闹,在暮色里荡开很远。时敬发跳下车,拍了拍满是煤尘的工装,脸上那道疤在夕阳下泛着红——这次矿区之行,不仅拆回了三台能用的发电机零件,还清了两波尸群,收获比预想中多了三成。
“时哥,这零件够王天凯折腾半个月了!”小张扛着根传动轴,笑得露出白牙,“马风宇那几下子,真给咱们队长脸,要不是他堵门快,咱们说不定得费半箱子弹!”
时敬发没接话,只是往指挥室的方向瞥了眼,大步走了过去。门没关,陈鑫正对着地图标注新探的路线,桌上摊着林溪送来的草药清单,旁边放着个啃了一半的玉米饼。
“回来了?”陈鑫抬头,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煤尘上,“看这样子,收成不错。”
“何止不错。”时敬发往桌边一坐,抓起桌上的水壶灌了大半,“发电机零件拆了三车,够工坊再攒两台新的;还在矿区仓库搜着二十箱压缩饼干,十桶柴油。最要紧的是……”他顿了顿,嘴角勾起点笑意,“马风宇那小子,出息了。”
他把矿道里的事捡要紧的说了——马风宇如何用钢管利落解决丧尸,如何在尸群扑来时堵门守关,如何在炸退尸群后,红着眼跪在他面前认错。“以前我总觉得他骨子里软,这次才看清,他是把胆气磨在外面了。矿道里那反应速度,比队里练了一年的老兵都快,眼神里的狠劲,不掺假。”
陈鑫听着,指尖在地图上轻轻点着,没说话。他想起马风宇刚回营地时,攥着草绳手足无措的样子;想起他在医疗部灶前添柴时,火光映着的侧脸;想起时敬发刚才说“眼神里的狠劲不掺假”——这半年的独自挣扎,终究是把当年那个怯懦的年轻人,淬成了块能扛事的钢。
“营地西边的黑风谷,最近总出零星丧尸。”陈鑫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地图西侧,“时哥的一队守着东边,杨振平的二队盯着南边,西边一直缺个能独当一面的队伍。我想,成立个三队,专门负责清剿周边散尸,搜些近点的物资。”
时敬发眼睛一亮:“你想让马风宇……”
“嗯。”陈鑫点头,语气沉稳,“他在青牧农场独自守过营地,懂野外生存;这次跟你出去,也证明了他能带队、敢拼命。西边的活不重,正好让他带着新人练练手。”
时敬发没反对,只是皱了皱眉:“他刚回来,底下的人未必服。再说,当年的事……”
“所以得配个副队长。”陈鑫打断他,目光看向窗外,小张正扛着传动轴往作坊区跑,背影轻快,“小张跟你最久,性子直,人也稳,让他去三队当副队长。一来能帮马风宇镇住场子,二来……也算帮咱们盯着点,免得他走了歪路。”
这安排周到——小张是老人,熟规矩,能服众;跟马风宇在矿区共过事,有默契;最重要的是,他对营地忠心,能起到监督作用。时敬发咧嘴笑了:“这主意好!小张那小子,嘴笨但心细,准能跟马风宇搭好。”
消息传到马风宇耳中时,他正在给医疗部的药架刷第二遍桐油。林溪刚说完“陈哥让你去指挥室一趟”,他手里的刷子就掉了,桐油溅在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我去?”他结巴着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吧,好事。”林溪笑着推了他一把,“看你这几天往作坊区跑的勤快样,陈哥准是给你派新活了。”
指挥室里,陈鑫和时敬发正等着他。马风宇站在门口,手在衣角上蹭了又蹭,不敢往里走。“进来。”陈鑫招手,指了指桌前的凳子,“坐。”
他刚坐下,就听陈鑫说:“营地要成立第三小队,负责西边黑风谷一带的清剿和搜索。我和时哥商量过,想让你当队长。”
马风宇猛地站起来,凳子被带得“哐当”一声:“陈哥,我……我不行!我没带过队,我……”
“没带过可以学。”时敬发哼了一声,“当年我带你第一次搜物资,你不也紧张得把匕首掉粪坑里了?谁天生就会带队?”
陈鑫忍着笑,递给马风宇一张地图:“这是西边的路线,黑风谷的尸群分布都标在上面了。三队暂定三十人,都是些训练半年以上的新兵,缺个有经验的带。你在外面独自活了半年,对付散尸有法子;这次跟时哥出去,也证明了你能护着队友——你行。”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小张会当你的副队长,他跟队里的老人熟,你俩多商量。记住,三队的责任不是杀丧尸,是守着营地的西大门,让这边的农田和新入伙的小营地能安稳过日子。”
马风宇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指尖抚过“黑风谷”三个字,又想起矿道里时敬发递给他的水壶,想起林溪藏着的那罐蜂蜜,想起王天凯磨亮的凿子——这些人,这些事,像股暖流淌过心里,把最后一点怯懦冲得干干净净。
“我干!”他抬起头,眼里亮得惊人,“陈哥,时哥,我保证,三队绝不给营地丢人!要是出了岔子,你们撤我的职,把我扔去劈柴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时敬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明天一早去操场挑人,小张已经在那边等着了。给你三天时间整队,第四天就去黑风谷探路——别让我等急了。”
马风宇用力点头,转身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刚跑出指挥室,就见小张站在廊下,手里攥着个红袖章,上面绣着“三队副”三个字。
“风宇哥。”小张把红袖章递给他,咧嘴笑,“陈哥让我跟你搭伙,以后我听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像当年那样犯浑,我第一个揍你。”
马风宇接过红袖章,指尖有些抖,却认真地说:“你放心,这辈子都不会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是洗心革面的新队长,一个是忠心护营的老副队,肩并肩往操场走去。远处的作坊区传来王天凯的吆喝声,医疗部的药香漫过墙头,城墙上岗哨的脚步声规律而有力——L区营地的夜晚,总是这样,在新的故事和旧的情谊里,慢慢亮起来。
陈鑫站在窗前,看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又望向西边黑风谷的方向。他知道,给马风宇这个机会,不只是原谅,更是信任——信任他能把过去的错,变成未来的铠甲;信任那些在末世里摔过跤的人,一旦站起来,会比谁都更懂守护的分量。
时敬发走到他身边,递过半个玉米饼:“尝尝,林溪新做的,放了糖。”
陈鑫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漫开。窗外的操场上,已经响起了马风和小张挑选队员的吆喝声,年轻的笑声混着军靴的踏步声,像一首刚刚起调的歌,朝着更远的明天,稳稳地唱了下去。